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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孟这番话说完,球自然而然送到了朱元璋脚下。
其实朱元璋也在反思,当时陶安说出那番话,不愿意和老百姓一样,朱元璋就动了杀人,想处死老匹夫,让下面人看看,你要斯文体面,咱就帮你体面!
但老朱到底没有下杀手,说到底陶安还是做了不少事情,而且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干什么坏事。
最最关键,如今他朱元璋连南方大区还没有扫平,至少天完还有相当的力量,这时候逼迫太紧,的确是可能投靠其他人的。
身为一个君王,还是要笼络人心,维持下面的平稳。
而且陶安一时最快,也算是有功,等于给朱元璋提了一个醒。
不要以为自己治下就跟自己是一条心。
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人并不那么赞同张希孟的主张,他们自是随风倒,曲意逢迎,嘴上喊喊罢了,并没有真正铭刻在心里,更没有身体力行的勇气。
有太多人还是觉得,他们非比寻常,应该享受更好的待遇,普通人都该老老实实,供他们驱使,乖乖给他们抬轿子,这才是太平盛世,才是圣君明主。
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那就是昏君无疑了。
哪怕对国家有利,我们也一样编排你。
当朱元璋意识到有那么一些人,怎么也养不熟,他真的想动刀子,非常非常想……但是在这个时候,马氏劝阻了他。
马氏的道理也很简单,陶安跳出来了,他尚且有不杀的理由,那些人只是在心里想想,又怎么动刀子?
你硬是要处置,就不免错杀好人,反而撼动了自己的威望。
一个人杀伐果决,不是看能杀多少人。而是面对必须要杀旳人,会不会心慈手软,网开一面?
就比如胡三舍,他的罪行清清楚楚,他爹又在军前领兵,这是一个难题,你朱重八杀了,足以告诉天下人,你是个什么人。
而针对陶安这种,有着士大夫习气的文臣,除非他们真的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才能动刀子,不然就很容易吓到那些想要归附过来的读书人,得不偿失。
这个天底下能改变朱元璋心思的人不多,敢直接点名朱重八,告诉他该怎么做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老朱自然从善如流,但是他的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不痛快,觉得文臣跟自己隔了肚皮,不是一条心。
到了今天,张希孟把新的方案拿出来。
朱元璋很满意,也终于有了下台阶的机会。
“咱心里清楚,有很多人瞧不起穷苦百姓,觉得这帮土里刨食的农户一钱不值,就是蒿草蝼蚁……但是咱想说一句,你们的上位,咱朱元璋就是从这群人中间走出来的,咱的几位大将,都是这样的苦出身,咱的将士,更是一群往上数多少代,都是穷鬼的老实人。”
朱元璋扫视全场,冷冷道:“你们大家伙,还是觉得穷棒子一钱不值吗?”
这回不用张希孟表态了,李善长直接带头跪倒,披肝沥胆,动容道:“上位,臣在当上小吏之前,家中也颇为困窘,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冬天读书的时候,手掌尽是冻疮,臣也想进京考个进士,光宗耀祖。但是没有法子,家里头出不起盘缠,就只能做个小吏,苦熬着,要不是遇上了上位,臣,臣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李善长说得入情入理,很是动人,朱元璋都跟着点头赞叹。倒是张希孟,他似乎记得李善长说过,家里头的条件还不错,不然怎么有机会读书?
他也曾经以书香门第自己,那意思是你张希孟也别太骄傲了。
怎么一转眼又成了穷鬼?
难道李善长他们家也归了薛定谔了?
是穷是富,成了玄学?
不过你也不能说老李撒谎,毕竟在这些文官中间,的确有出身很凄苦,求学很艰难的……比如宋濂!
他就对朱元璋的这番表态很是赞同,而且他也没有去闹什么俸禄的事情。
如今张希孟针对俸禄的设计,已经让宋濂很满意了。
“上位,臣窃以为官俸比普通百姓多五倍,又是身在朝中,不用担心什么。已经是天恩浩荡。须知道像赵宋那样,恨不得掏空国库,奉养士大夫,是损不足而奉有余。民生凋敝,起义不断,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既然要重定纲常,再造乾坤,就该果断摒弃前朝弊政,一切以天理人心为念,以百姓为本……如此拟定典章制度,才能长长久久,太平万年!”
总算还有個识大体的文臣,朱元璋的怒火也减少了三分。
“宋学士说得有理,咱们亲眼看着大元的天下分崩离析,也知道华夏的千年兴衰起落,周天下毁于天子肆意胡为,予求予取。赵宋亡于上奢下贪,天子昏聩,官绅需索无度。民不聊生,外寇入侵……这些教训不可谓不惨痛,咱可以容忍官员多得一些俸禄,但是绝不能允许你们作威作福,把百姓视作鱼肉,。咱希望你们记住今天的话。俸禄的事情,回头让张相和李相商议妥当,尽快公布。从此之后,咱也会严查百官,一旦发现贪赃枉法,咱一定不会手软!”
老朱接受了夫人的劝说,随便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咱有理由,有真凭实据,谁也拦不住吧!
瞧着吧,咱一定针对那些士大夫习气,不把老百姓当人的畜生,痛下杀手,不好好办几个贪官污吏,简直没法和百姓交代,也没法让咱舒心顺气!
只不过这事不是张希孟和李善长能掺和的,朱元璋打算找郭英布置,让拱卫司去查。
毫不夸张讲,老朱已经磨刀霍霍了。
而在另一边,张希孟也来见李善长了。
见面之后,气氛不是那么融洽,李善长只是瞧着张希孟笑,随后他给张希孟倒了一杯白水。
“茶没了,只剩这个了,还请张相见谅。”
张希孟看了看水杯,又抬头看了看李善长。
这个老李是责怪自己啊!
“李兄,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把俸禄的打算提前告诉你,也好让你有说辞对付百官,不至于这么狼狈?对吧?”
“不!”李善长冷冷道:“张相,说实话我很不赞同你的那个方案,又是参考粮价,又是两三年一次调整……你难道不知道,官俸只能涨,不能跌!要是让我说,上位打算规定俸禄之后,永远不许更改,或许还是更好的办法。总归都是要贪的,不如规定严格一些,有谁贪赃枉法,直接扒皮实草,倒也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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