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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丝绸作坊当中,由女工主导的作坊,独占鳌头,拿到了皇家大单,一共是两百三十匹上等丝绸。
数量算不得多,但却是来自皇家的认可,成为了御用之物。
沈如兰为首的女工,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加上给黄道婆树碑立传,又严惩了苛待女工的仰家作坊。
喜事一件连着一件,大家伙一扫前日的沮丧,笑逐颜开,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苦日子熬过来了,咱们接下来可要多采买写生丝,明年大干一场,争取到年底,咱们,咱们都有新房子住,年夜饭有肉吃!”
女工们笑呵呵畅想着未来,憧憬着美好的生活……洪武三年也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已经不远了。
朱元璋采买丝绸,也是为了给皇子添置点新衣服。
给儿子买,就没法不给后妃买,马氏老夫老妻不在乎,但那几个皇妃不好忽视,人家本来就年轻,入宫之后,又见不到几次皇帝,如果每逢年节,连点衣服赏银都没有,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妃子孩子一多,简单算在一起,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足二百三十匹丝绸,还是让朱元璋肉疼了许久。
不过不管他怎么肉疼,还是要送一份去张家,给张家的小少爷添置新衣服。
这个小娃娃足足拿了朱棣的两倍之多。
顺便说一句,张希孟没有答应老朱的命名方式,那套顺口溜加五行相生的玩法,还是留给老朱家子弟吧。
张希孟只是随便琢磨了一下,就给儿子取名“庶宁”,大约就是庶民安宁的意思,很符合张相的品味。
不过也有人说这名字不得了,来自易经,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以后这孩子必定能治国平天下,张家两代贤相,冠绝古今,实在是让人仰望。
反正对外面的吹捧,穿着开裆裤的张庶宁小朋友还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安静坐在老爹的书桌上,老老实实当个摆件。
等着老爹忙完之后,就会抱着他到外面转一圈,这是小家伙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而此刻张希孟的面前,摆着一本翻看了很多次的女诫,又有一匹老朱赏赐的丝绸,还有那几份攻击女工的报纸。
此外还有百官的考试成绩,张士诚写的供状,那些追随张士诚的大户家产清单……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放在张希孟的面前。
隐隐约约,张希孟觉得这里面有些联系,应该有一条线,能把一切都穿起来,也能解释这些现象。
只是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张希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突然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儿子大大的笑容,一个晶莹的口水泡破裂了,一滴口水落在了张希孟的书稿上。
张希孟眉头微皱,突然之间,他竟然有了思路。
福至心灵,灵光一闪,张希孟顿觉豁然开朗,随后他提起笔,写下三个字:生产力。
写完之后,张希孟又看了看,觉得还差着一点意思,就又在前面加了两个字:释放。
审视着这五个字半晌,张希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通了,果然通了!”
兴奋之下,他抱起儿子,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随即抱着嘎嘎笑的小东西,裹上了一条毯子,快步走到了外面,迎着寒凉的北风,张希孟觉得自己的脑袋格外清醒。
“宝贝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爹要领着整个天下走出内卷周期了,咱们要昂扬向上,走出远胜汉唐的辉煌……你爹就要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那个人了。”
张希孟叨叨念念,正好江楠折了几株腊梅回来,撞上了这爷俩,就忍不住道:“你跟他说那些干什么,他又听不懂!”
张希孟呵呵笑了笑,“他要是听得懂,我不就不说了。”
江楠看着丈夫少年般的雀跃欢呼,就笑道:“你啊,准是又想通了什么事情吧!瞧你还挺高兴的。这事情很大?”
“嗯!非常非常大,我差不多能给自安史之乱以后,尤其是赵宋以来的历史,做个注释。”
“你前面不是注释过了吗?”
“不一样的,我这一次是要解释清楚三从四德,解释清楚为什么女人越来越受压制,我们对外越来越保守,步步退让,文人的想法越来越内敛,为什么会冒出存天理灭人欲的想法,为什么一心折腾自己,而不愿意抬眼看外面!”
张希孟一口气说了许多,江楠默默听着,愣了片刻,突然一把将张庶宁夺到了怀里,随即一伸手,狠狠推了张希孟一下。
“这么紧要的事情,你还磨蹭干什么,赶快去写文章!大家伙都等着看呢!今天不写出五千字,我就不让你上床!”
张希孟哪里扛得住夫人的催更,没有办法,只能转回书房。
坐在了书桌前面,思前想后,心潮翻涌,虽然有些道理从前已经说过了,但是每当换个角度去审视历史,就会有更多的收获。
这种乐趣很类似地摊捡漏。
史料就摆在那里,能接触到的人不少,但是能从繁杂的史料中,看出规律,找到启发人心的东西,确实不容易。
至于能引领时代,改写历史的伟大发现,那就更少之又少。
为什么说人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不会吸取任何教训……其实这种说法本身就有点宿命论的悲观调子。
仿佛历史是没法研究,无法琢磨,不可能改变的……
很显然,张希孟不是这样的想法。
他默默提起了手里的笔……这一支,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武器。
为什么雇工现象普遍存在,女工更是广泛存在,但是偏偏就没法拿到台面上,甚至有人一面雇佣女工,一边痛骂有伤风化。
这是脑子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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