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月,地处北纬61度的芬兰西部小城图尔库仍然只有每天7个小时的白昼。下午3点刚过,天色就变得微微暗淡了下来。荒凉的城郊雪原上,一片宽广平整的巨大空地显得格外突兀引人注目。几十名持枪士兵分散在外围警戒,从空中俯瞰望去,仿佛足球场旁边生长着的一株株小草苗。
一辆轻型军车在冰雪道路上快疾驰,沿途遇到的几座哨卡纷纷大开障碍放行,过不多时,其便在宽阔空地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年逾古稀的老者从车内走出,唇上胡须被寒风吹的飘扬飞舞;目光四顾,赫然在前方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总理先生,您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古稀老人高声呼唤着向对方快步走去,脸上满是意外之色。此地距离都赫尔辛基有15多公里,政府脑的专机又早早捐献给了军队运输补给和伤兵,吕蒂总理从都到这里来回一趟,最少都要花去4个小时。以他现在肩负的繁重工作,怎么还抽得出如此多的时间?
“曼纳海姆元帅,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吕蒂循声转过头来,看到古稀老人后同样露出了惊讶至极的表情。他脱下手套和对方的大手握了握,道:“驻罗马大使尤霍回电报,今天下午4点左右,会有12架意大利飞机运送军火到图尔库。为了买下这批货,政府已经向意大利转让了15万马克的宝贵对德持有债券,我必须亲眼看看这笔交易的性价比究竟如何。倒是您,元帅,您不是在维堡前线指挥战争么,怎么也有空到图尔库来了?”
名唤曼纳海姆的老人出言道:“最近半个多月,苏联人都没有再动大的攻势,我已经下达了各师轮流修整的命令,在这些事情上参谋和一线将领们能比我做的更出色。相比之下,我现在更关心您在电报中提到的这批军火。经过7周与苏联人激烈的正面交锋,我军每个师的装备和弹药都消耗极大;由于严重缺乏直射重火力,每次抵挡苏联坦克攻击时都会有大量英勇的士兵牺牲……”说到最后一句,曼纳海姆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干涩了。
听得曼纳海姆的话语,吕蒂心中渐渐涌出了强烈的悔恨和愧疚。他向面前的军队总司令低下了头,许久都难以再度开口。早在去年11月初,苏芬两国还在就卡累利阿领土问题进行谈判时,曼纳海姆就曾多次建议政府接受苏联人的条件:因为芬兰军队绝不可能耗得过苏联人,真打起来己方必然会是失败者。向苏联委曲求全固然是吃了不小的亏,但总比落得像波兰一样的下场强。更何况在对待芬兰的态度上,苏联强盗开出的霸王条款,的确要比其向波罗的海三国开出的条件好太多了。
然而,骄傲的芬兰议会却并没有采纳曼纳海姆的这一老成谋国之言。他们固执而又天真的相信,当今世界还存在公正和法理可言,而问心无愧的芬兰就应该傲骨铮铮,坚决不屈服于强盗匪寇集团。文官出身的吕蒂虽保有一丝清醒,但却也被身边众人裹挟进了侥幸与幻想的漩涡里,最终致使领土谈判破裂。
现在,致命的恶果果然来临了。芬兰不仅遭到了苏联的猛烈攻打,原本指望的英法干预也成了烈日下的水滴;无数芬兰大好青年顷刻间在红色巨熊的利爪下血肉横飞,成千上万的家庭随之陷入了破碎、泪水、痛苦、和穷困的深深悲剧。这一切,又哪里是吕蒂和众多议员们当初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坚持战斗,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坚持战斗!”曼纳海姆苍老的眼眸中迸出慑人心魄的光芒,语气又重新恢复了那份平静与坚定,“连贡铲党人都支持政府并踊跃参军,现在正是我们民族有史以来最团结的时刻。为了捍卫国家的自由、独立、尊严、和荣誉,我作为芬兰的公民一员,将永远履行自己肩负的使命!”
吕蒂闻言心潮激荡,那个在理论上早已应该变得冰冷漠然的灵魂也随之热烈燃烧起来。面对凶恶外敌侵略的存亡关头,所有芬兰人都在竭尽所能的为战争贡献心力,再没有什么身份和阵营上的差别。曼纳海姆以73岁高龄毅然挑起总司令重担,他吕蒂又何尝有了半点懈怠的特权?今天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出现在这片临时机场上,正是各自尽心履行职责的最佳写照!
正交谈间,夕阳垂斜的西方赫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声。二人极目眺望而去,只见清澈的天穹中出现了一个个灰色小点,并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很快,它们的外形轮廓便映入地面上芬兰人的瞳孔间。这些飞机的尾翼都喷涂着清一色的白色十字,机身中部也喷有大片白色识别带,曼纳海姆当即就辨认出来,它们正是属于南欧国家意大利的空军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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