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没有什么事,我又觉得我们的妈确实有点对不起他,所以爸爸……”在所有场合齐文浩也跟着兄弟叫齐原爸爸,但这会说出来却有些拗口。齐文浩还是改了称呼,“所以他和我谈话,希望我不要出来指证大哥的时候,我答应了。他说,他会对你很好,就像对独生儿子那样好。”
劳伦斯冷笑,“你跟我们的妈一样天真,居然会相信一个男人的诺言。他说的时候可能是真心,但世界上有什么事情不会变,你知道吗?他在外面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么大年纪还生。他把那野种当作宝贝一样,还打算给她一份靠得住的产业。”
尽管已在外面听说这件事,但和从劳伦斯嘴里说出来,那感觉是不同的,齐文浩犹豫着,问道,“妈也知道了?”
“什么事能瞒过她。”劳伦斯说,“妈是不愿意跟老家伙扯破脸,几十年的夫妻,虽说名下产业独立,但也有不少纠葛。再说,妈也是为我着想,我不止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的,他的产业该有一半是我的。”
说到这里,劳伦斯上下打量齐文浩,“说起来好像我也不能怪你,你也是为我着想。虽然我被齐正浩这个没人性的关起来饿了两天,但这十几年爸爸确实对我很好,手把手地教我。不过,你从小想当英雄,到头来当了狗熊十几年,半夜醒过来,有没有后悔一念之差答应交换条件,到头来谁也不待见你,把你排斥在外头十几年?”
“或许有。”齐文浩也记不清了,那时他自己都还是个毛孩子,只觉得妈妈和自己侵入齐家,让齐正浩的生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齐正浩有怨气也是应该的。然而妈妈嫁给伯伯,原意也并不是要逼死齐正浩的妈妈,说到底齐原早已和她分手,她自杀也是因为有精神上的疾病。每个人都有不得已,每个人都是新家庭的成员,为了家人委曲求全也是应该的。
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他被送到国外,语言不通,被欺负的时候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回去过年,又经常被其他孩子嘲笑,他跟齐家毫无关系,却跟着姓了齐。
“都过去了。”他收敛神思,“你结婚了,快做爸爸了。我也要结婚了,还老记住过去干什么。”
“你倒想得开。”劳伦斯看了看周围,虽然服务员始终注意着他俩这桌,但站得很远,他俩说话声又很低,即使有人听到片言只语,也凑不出整件事,“可他不会放过我们,妈妈、我都有齐老头财产的继承权,他会甘心财产到我们手上?妈妈之所以想搞一把大投资,也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从他那合理地抽取资金。你别光想着你那点钱,如果没有好项目钱生钱,早晚坐吃山空。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只能一起使劲才会好。”
他看出齐文浩神色里的一点不以为然,正是他意料中的,不觉一笑,“你又来了。我就知道,你觉得齐家的财产是老头白手起家创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想给谁就给谁。”
齐文浩被他说穿,却没否认。
劳伦斯摇摇手指,“这些事妈没跟你细说,但跟我都讲过,妈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他支援过她,她想一个女人要想把厂开下去,单枪匹马是不行的。就为了这次支援,后来她帮了他何止一次两次,老头喜欢冒险,他那个儿子更加厉害,都拿着钱不当钱地冲。齐正浩那次一掷重本投资新生产线,连累妈也把厂抵押给了银行,差点就没了。咱们的妈开的是制衣厂,钱来得可不容易,一件件低利润,日做夜做才赚出来的。你说,齐家现在的财产,该不该有三分之二是我们的?”
齐文浩皱眉,劳伦斯口口声声财产,可齐原还在呢。
“老头身体不太好。”劳伦斯说,难得地低沉下来,“春节的时候发的病,可能会退下来。你觉得,他会交给谁?”不等齐文浩回答,他站起来,“这些你知道就行,妈和我不指望你能做什么,你管好手头一摊事已经不错了。”
劳伦斯背起电脑包,肥胖的身材摇摇摆摆向外走。司机早已识相地把车开到门口,这会迎上来帮他拉开车门,他大模大样地坐进去。
这付派头,和齐原一看就是两父子。
齐文浩远远地看在眼里。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想和劳伦斯修好,得到一份助力,劳伦斯肯来吃饭、肯说这些话,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念头。在商言商,如何取得更多资源,似乎是他们骨子里生来就存在的东西。
因为贪婪,所以不舍得放手。
这一晚,袁可遇在家收到了一份快递。信封上只有简单的署名,字迹模糊,像是一个姓,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齐文浩的。他像是喝醉了,脸红通通的,左右坐着两个异国年轻女子,她们衣着单薄,几乎只挡住了重要的部位。而他手里,还拿着烟。
袁可遇听齐文浩说过他从前没这么高,偏瘦,这张照片上的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人喝醉的时候都不是好样子,他也不例外,甚至他的眼神奇异地涣散着,好像前方没有可以聚焦的东西。
是什么意思?
谁寄来的?
袁可遇拿起信封,再如何看也无法找出寄信人的踪迹。
手机急匆匆地响了,显示是私人号码,没有具体数字,袁可遇接起来,“喂,哪位?”
“我寄的东西你收到了?你了解他多少?他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打电话来的是位年轻女性,说话很急,几乎每个字都是紧接着滚落出来,然后啪地一声,电话已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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