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既是我们夫妻闲谈,我便说几句僭越的话”,陈如峻直起身子,将唇覆在慕容泠耳边:“你方才说相信陛下的为人,我其实比你看得更加通透。优点也好、缺点也罢,陛下最大的那道坎便是心地太过柔软。帝王本该无心,他却放不下任何一种情感,更舍不得杀人。”
陈如峻言下有未尽之意,若非崇明帝不舍,苏暮寒谋反的心思早已摆上明面,何至于叫他走到今天?”
听得丈夫语中的深意,慕容泠悚然间抬起头来。耳上两只碧玉垂珠坠子撞上点缀的桐叶,合着窗外的夜风,一时泠泠作响,峥嵘似檐下一排铜制的铁马。
陈如峻的脸色优雅和缓,依旧握着妻子有些发凉的手:“你无须担心,我瞧着陛下似乎也有打算,不然又如何会春秋鼎盛之时,这么急着册封太子。”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知弟莫若姐,陶潜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昔年曾为崇明帝多次提及。旧侍郎府的那几年悠闲时光,大约是弟弟一生最快活的时候。
身居高位的呼风唤雨,非他所愿。金戈铁马的气吞山河,亦非他所想。
“你是说清弟心存禅位的想法,要提早将江山交到阿芃手里?”慕容泠从丈夫怀中抬起头来,深湛的眸色里波纹闪烁,一片影影绰绰。
“没有那么快,总要等个六七年,阿芃娶妻生子之后吧”,陈如峻心间也有千头万绪,在慕容泠发间印下一吻:“都是为夫不好,竟与你说了这些。”
“夫妻同心,有什么不能说?”慕容泠理着鬓边的丝发,将头埋在膝上,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并不在乎你、或者清弟,你们身处什么位置,只求心安便好,便如咱们退居淮州的那些时日,我依然甘之如饴。”
淡淡的月光下,慕容泠的面容朦朦胧胧,却有种别样的温柔。她重新将头倚回到陈如峻肩上,低低说道:“只是,若果真有那一日,阿芃身边必定要有能辅佐他的贤臣才好。”
“你怕我也学陛下退步抽身?”陈如峻清隽的脸上带着股浩然正气,他淡淡笑道:”夏阁老、汤阁老这样的两朝元老都为了西霞死而后已,我一个后生晚辈,岂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月光浅浅洒落,映上素淡的米色暗纹枕席。这夫妻二人睡意全无,竟然就着窗外的月光,聊了一夜军国大事。
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两家阁老府各自放低态度,夏家处处多礼,陈家时时谦让,凡事有商有量,两位夫人很快便得了陈府里的准音。
再次登门时,慕容泠笑语吟吟说与两人,陈阁老对夏钰之十分满意,更敬仰夏阁老与老太君的为人,十分愿意与夏阁老府上结为儿女姻亲。
夏家自然笑逐颜开,一面忙着预备聘礼,另方面两家即刻请人合了八字,果真是天作之合的上上佳缘,立时便交换了庚帖,只等着夏钰之回来下聘。
皇恩大赦的喜庆还未散去,又传来这锦上添花的消息,满皇城都跟着热闹无比,只等着看两家阁老府联姻,一品将军与阁老千金的婚事如何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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