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夏兰馨面前的兰纹骨瓷杯注满茶水,云扬温柔地抬起眼眸,沉醉地看了夏兰馨一眼,歉然说道:“子持出阁,我做兄长的要去送嫁。这一来一回,上元佳节的期许只能落空。不曾想这一次允诺你的事情,就要食言。”
本是约了这个上元节,夏兰馨悄悄溜出家门,两人沿着玉带河的下游观灯。如今佳节渐近,云扬却不能履约。
夏兰馨心上虽有小小遗憾,却也替云持欣慰。觉得能有云扬送上一程,这二十几天的路程不至于太过冷清。
此次云持婚期定得仓促,大约云家人也措手不及。夏兰馨低低问道:“冒昧问一句,云持的夫家,她那位公爹是否病情颇重?若不然我去求求蒹葭,瞧能不能请动罗讷言出面?”
云扬缓缓摇头,沉默半晌,方叹息着吐出一句:“病入膏肓,如今不过以野山参续命。纵然扁鹊再世也救不得,何苦要罗大夫旅途辛苦?”
云扬的意思,其实云持这一场婚姻竟连冲喜也算不上,只是她夫家等不得儿子守孝三年,才必要赶在老人家咽气之前抢先办了婚礼,因此才急急定了吉期。
原来云持一嫁过去,主持的第一件大事便会是自己公公的丧仪。夏兰馨分明替云持不值,向云扬抱怨道:“平日金尊玉贵,子持又是那样安娴的性子,府上如何舍得这样仓促?我心里实在替子持委屈。”
云扬微微摇头,侧颜更是异样的俊美,他将夏兰馨的手包容在自己的掌心,缓缓说道:“子持没有委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她如今只是不惯。待咱们成了亲,我自然一五一十向你述说,现今真得不能。”
大家族都有些难言之隐,百年云家独居浣花湾,自然也有说不得的秘密。晓得云扬难为,夏兰馨并不强求,只认真说道:“我信你。”
算算路程,云持要在腊月初七发嫁,婚期却定在腊月二十九,这一路必定山水迢迢,夏兰馨小心地问道:“未知子持嫁向何处,可是并不在西霞境内?”
云扬执着茶壶的手一顿,点头说道:“你果然聪慧,的确是要去国怀乡。若不然,她又怎会如此消沉。”
楚天高、蜀水长,怪不得云持送给夏兰馨的自画像上,是她一叶扁遥寄,独自行在海里。
能让云持所虑的原来并不是她的良人,而是全然陌生的国土、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女孩子家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园,换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那才是云持心间最大的迷茫。
重重阴霾并未因着云扬的坦诚而散尽,夏兰馨心间只有更加扑朔迷离,还兼着为将要孤零零在外的云持担忧。
如今三国并立,云持既然不嫁在西霞境内,却又为何她守着建安未来的太子妃温婉、更守着康南将来的宁王妃慕容薇,没有一丝日后或能相聚的喜气?
撇开这三处地方,夏兰馨再想不能云持能嫁去哪里。她怅然搁下了茶杯,掩唇轻轻叹息。
瞧着夏兰馨轻轻咕嘟着小嘴,替云持万分担心的样子,云扬淡笑出声,牵了她的手,指尖轻轻点上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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