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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所有的人了?”格瑞纳达的第四分队长说,提兰的人们站在主道两旁,中间留出可以让三个人并肩行走的空白地带,不过即便如此,鹰首狮身兽昂首阔步走过的时候垂下的羽翼还是会扫到提兰人的身体,一只鹰首狮身兽在经过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不知为什么突然跑出队列的孩子时,好奇地,或者说是充满食欲地嗅了嗅,那个狰狞而畸形的头颅让孩子忍不住大哭起来,但他的母亲还抱着他的弟弟,拉着他的妹妹,被间隔在数人之外,根本没有可能来抓住自己的孩子,只能焦灼地低声嘘着试图来阻止他。鹰首狮身兽身上的骑士不耐烦地皱着眉,他将手放在短矛上,虽然他还有着一笔很大的债务要归还,但杀戮的欲求没有得到满足还是让他暴躁至极——人们都看出就在下一刻他就会拔出短矛来刺死这个孩子,但谁也不敢去做些什么——但还没等可怕的预测成为现实,哭声嘎然而止,人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惊讶地看到那是一个乞丐,她双鬓灰白,衣衫褴褛,背脊如同山峦一样地拱起,但她却要比所有人都勇敢,她抱着那个男孩,一只手环绕着他的身躯,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他的嘴巴。
但龙牙骑士的短矛已经被拔了出来,精钢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白亮的光芒,孩子的母亲失声痛哭,而邻近的人们不是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就是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顾虑到身后的父母、妻子、儿女……但这样做值得吗?提兰人感到迷惑,他们是为了求得生存而放弃抵抗的,如果,如果放弃了尊严与身份之后还是无法求生,那么他们也不会畏惧拼死一战。
万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跟随在这个骑士身后的同伴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提兰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事实上他只是在提醒前方的同僚不要在这个时候造成交通阻塞,他们身后还有数百个龙爪骑兵呢。
“殿下连孩子也要吗?”那个骑士收回短矛,悻悻然地问。
“何止是孩子,”他的同伴说,然后他扭动手指,用寂语回答:“对于术士来说,孩子和婴儿可要比成人珍贵的多了,你知道王都里那些用来打扫街道的小地精是怎么来的吗?据说他们的主要材料就是婴孩,而且据说许多药水都要用到他们的血液、器官和皮肉,还有对于魔鬼和恶魔来说,柔嫩的婴孩可是一份相当称心的甜点。”
这个时候,作为接收与管理这些崭新奴隶的商队已经到来了,他们原本就跟随着格瑞纳达的军团后面,这样骑士们所掠得的战利品可以在一两天里被整理估价完毕,让异界的灵魂感到讶异的是,奥斯塔尔的商人居然很早就开始使用类似于支票的东西——或者说,它比另一个世界的支票更可靠,因为它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契约,经过法术加持的羊皮纸不会被烧毁,涂抹也不会因为潮湿入水而溃烂,甚至连刀剑也很难伤害到它们。像这样的东西,黑发的龙裔已经有了一小匣子,而这还只是他作为军团的首领得到的个人部分,属于军团的大部分缴获都被送往王都,或是直接被商人转向各个不知名的所在,换取格瑞纳达所需要的东西。
商人们监督着提兰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套上绳圈,这种绳圈是个活结,另一端套在一根纵向的绳子上,这样假如有人想要逃走,那么他会发现不但自己的脖子会被勒紧,而且其他人也会成为他的累赘,相对的,一旦开始行走,就不能任意停留或是加快,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地保证自己与同一根绳子上的人步伐一致,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因为克瑞玛尔要求过奴隶们需要尽可能地被保留下来的关系,他们暂时还没有出现绝望的伤亡,提兰人互相帮助,孩子们被分散在每个强壮女性的脊背上,无论她是不是和他/她有着血缘关系。
队伍开始蠕动的时候,男性们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但他们是要被严密管控的,商队中的施法者们召唤出来的怪物在他们身边徘徊着,带着腐蚀性的唾液从它们的牙齿间流下来,如果被它们咬到一口,那么基本上可以说是必死无疑,格瑞纳达人可不会浪费珍贵的法术和药草在奴隶身上,他们忍耐着转过身去,格瑞纳达军团的首领,据说是一位殿下,想要从海水中堆砌出一座城市——他需要大量的奴隶,男人,女人都需要,等去到格瑞纳达,他们还是可以再次见面的。
奥斯塔尔的商人们并未太过紧张,这种工作对这些人来说非常娴熟而轻易,不过这个数量确实超过了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幸好他们之前的准备十分充足,毕竟那位殿下说过自己需要数量惊人的奴隶——而这些奴隶的数量,大到无法从格瑞纳达的黑市上抽取——就算是他们拿出所有的库存也不足其中的十分之一,当然啦,如果可以从其他人的手中得来,这个数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格瑞纳达的贵人们对这位殿下仍然保持着一个谨慎的态度,这个态度可能要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之后才会有所改变,但那位殿下显然并不是一个懂得等待的人。
很多龙裔都不是。
并不是每一个提兰人都会乖顺地站到街道两边,仍然有人想要反抗,或是躲藏,但龙牙与龙爪的骑士们很快就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分成小队进入到每个宅邸与小巷里,小队中术士施放的法术就连一只鸟雀也未必能够逃过,更别说是人。这些人是被默许为额外奖赏的,他们属于搜捕到他们的骑士,这也是一条无形的律令——就连军团的首领也无从置喙,有些骑士们考虑到自己空荡荡的钱囊,只是将这些人驱赶出来之后交给商人换成票据,而有些骑士,则会杀死,或者更糟的,尽情地折磨一番之后才杀死他们。
克欧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宅邸中发出的尖叫声,他没有跟随在克瑞玛尔身边——虽然一些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克欧是谁?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起双翼,只几个呼吸就飞进了宅邸的中庭——没办法,宅邸的门和走廊都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就算是在狮身兽中也算的上庞大的家伙预备的,尖叫声已经消失,但克欧还记得它传来的方向,他不带一点迟疑地大步前行,轻轻一跃就跳上了一个宽大的露台,露台与房间之间是石砖砌筑的墙壁与雕刻精美的木质门扉,狮身兽左右看了看,伸出爪子,就像是挖开一块油脂那样简简单单地在墙壁上开了一个洞。
更正确地说,是干脆毁掉了一堵墙壁,门扉难堪地悬挂在残余的支架上,而克欧抽了抽鼻子——没什么,只是房间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尤其是血的气味,浓厚的几乎可以被触摸到——在这个房间里,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心存侥幸而躲藏起来的人们。他们可笑地躲藏在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夹层里,但毫无作用,这些提兰人马上就被发现了,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以及他们的女儿被抓了出来,祖父母被当场杀死,而孙女儿成为了凌虐与侮辱的对象。
“太可惜了,”克欧拨弄了一下两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躯体:“至少还值两个金币吧。”
“没错,”骑士之一没好声气地说:“也就是一指甲盖儿的药,我不在乎。”克欧如果是个人类的话,可能早就被黑暗中的匕首无数次地刺入胸膛了,但他不但是只可以施放神术的人面狮身兽,还是他们统领的坐骑。
“希望你的鸟头也不在乎,”克欧恶劣地说:“你知道,那种药粉非常珍贵,我正计划提高价格……”
“你,还是你的主人?”
“有什么关系吗?”克欧丝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都是他的。”
骑士恶狠狠地动了动嘴唇,也许是在诅咒这头该下无尽深渊的人面狮身兽可能还要加上他的主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无法把它怎么样:“也许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艰难地说:“我并不是在抱怨,只是……有点……啊,您知道……事实上我们不是术士,骑士们的生活还是非常困苦的……您确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呢?”克欧无耻地说。
骑士的同伴向他投去一个眼神,“一百万个请原谅。”前者谦卑地说:“我的朋友从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说:“但我们确实遭到了袭击。”他在这么说的时候,用帷幔遮挡着身体的少女投来了憎恨的目光,但她很聪明,不但将自己的眼睛藏在了头发后面,视线也只在骑士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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