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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脊山脉,请容许我们顾名思义一下,就是一道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山脉,而曾经在这个位面站立在所有生物之上的巨龙,无论是良善还是邪恶的,它们的脊背上都生着尖锐、长和扁平的棘刺,而龙脊山脉也是如此。浓墨般的密林从山脉的脚下向上延伸,逐渐变的稀疏,被覆盖着苔藓与荆棘的砂地取而代之,再向上,就是单一而荒寂的岩层,在大约距离峰顶还有五分之一的地方,岩层从匍匐、倾斜突然变作陡立着向下俯瞰的巨人,犹如墙面一般的岩石虽然有着裂隙与台阶般的凹凸,但那些狭窄得连一只男性人类的手掌也未必能够放下的凹凸只能容下盘羊的蹄子,它们以一种玄妙而令人称奇的姿态在矗立的岩壁上行走跳跃,形态优雅而从容,但必须一提的是,即便是盘羊,也有因为石块松动,或是突然吹袭而来的怪风而摔到筋断骨折的时候。
兽人们也曾经想要翻越龙脊山脉,进入银冠密林,但这样他们的折损会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即便有兽人侥幸可以踏入密林的范围,密林的迷锁与精灵的弓箭也会很快将这种微小的隐患消弭于无形——只有精灵才能够在这样的山崖上不受任何困扰地行走来去。在属于人类与精灵的山脉一侧,还有着许多被精灵们催发出来的蓬草,蓬草是一种耐寒而固执的植物,只需要很少的养分和水就能蓬勃地养成最小也有两人环抱的一大团,辛格精灵们在巡视山脉的时候,这些蓬草就是他们暂时栖身的小屋,还有食物和水——蓬草的根部又细又韧,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咬嚼后会渗出带着酸甜味的汁液。
但这些,在属于兽人的这一侧是没有的,即便有蓬草的种子被鸟和风带到这里,兽人们也只会不择手段地把它们拔下来吃个精光,就像他们这里只有荒野而没有山林一样,兽人们是个贪婪的种族,他们什么都要,却没有珍惜与长久的概念,只懂得无限制地消耗,所以在格什之前,几乎没有那个兽人部落的首领想到过可以成为一个王,他们不需要统治,只需要掠夺与占有。
丑鸡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在一天两夜之后,她的肠胃里只多了一团草和两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粪便,第三天她幸运地遇到了一只僵死的鸟,被甲虫包裹着,而丑鸡不但吃了那只鸟,没有及时逃脱的甲虫也被她放进了嘴里,甲虫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许多咬伤,但她要看见才发觉自己被咬了——她的四肢都在麻痹,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吃过的那些肮脏的东西还是小怪物们留在她体内的毒素,她颤抖着在月光下昏沉着睡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再次醒来,但第四天她还是看到了美丽的晨光,她向所有她知道的善神祈祷,而后继续向上攀去——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几乎只剩下了岩石与砂砾,坡度陡峭,就连她疲惫至极必须休息一下的时候,她也要提高警惕,免得一不小心就翻滚着掉了下去。
第四天的夜晚,她跪下,又一次地祈祷,她的肠胃在剧烈的绞痛之后渐渐失去了活力,她不能感觉到冷、热或是坚硬以及柔软,无论哪里随便一抓就能抓起松弛的皮肤,丑鸡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她闭上眼睛,倒下的时候面颊碰触到一些东西,要到很久之后她才能明白那或许是一丛植物,她的鼻子猛烈的抽动着,因为她似乎又可以闻到东西了——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眼睛,枯瘦的手指抓住了它们。丑鸡想过,哪怕是草也好,或者是别的东西,总之什么都可以,要知道她都在考虑吃掉自己的手指,或是脚趾,也许是那些不可能影响到她继续跋涉的部分。
她把它拔起来,直接送到牙齿之间,最初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但随着她比一般人更为坚韧的肠胃逐渐被打开,她的触觉和味觉都回来了一些,在明亮的天光下,她看到了她确实在吃一丛植物,一丛野生洋葱,底部有着不合逻辑肥大而汁水充盈的根茎,辛辣的叶片更是让她的手脚都变得温暖起来,这一从野生洋葱并不能说多,但也足够将丑鸡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
丑鸡用半个夜晚吃掉了大半的野生洋葱,她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类奴隶舍命逃到这儿,但她的丈夫就是一个猎人,在山林荒僻的小屋里,他总是会留下一点取火用的东西,几个陶罐和一些橡子或是坚果,并把它们藏在动物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为了那些不幸迷途的人准备的,有些时候,这些东西能够救人一命——这些野生洋葱救了丑鸡一命,丑鸡也希望它们能够给予另一个人希望和机会。
她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在陡立的岩壁下蜷缩着手脚休憩,在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温暖它,但在丑鸡醒来之前那个温暖的躯体就离开了,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恢复了,而且奴隶商人、兽人与怪物给她留下的伤势也已经不再流出血和脓液,她诚心诚意地感谢了关注她的神祗们后继续自己的行程。
没人可以想象这样的岩壁是可以容许一个普通的人类攀爬的,它就是神祗留在这个位面的一座分割了兽人与人类的壁垒与城墙,它的底部甚至微微向内倾斜,很多时候,丑鸡都是悬挂在岩壁上的,但丑鸡必须感谢父母留给她的躯体,这个躯体并不好看,正确点说,它魁梧得丑陋,尤其是对一个女性来说,但在这个时候,它就是丑鸡的盾牌与长矛——在她向着自身悲惨的命运冲击的时候,她跌落了两次,但幸运的是,距离地面都还不算是太远,她挫伤了皮肉,但没有损伤到骨骼,而这些经验已经足够让她爬到更高的地方。
如同丝絮一般的云雾从她的腋下穿过,她赤裸的脚趾和手指紧紧地抓住岩壁凹陷出来的地方,而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头,这些石头就像是怪物那样无止境地汲取着温暖的体温,丑鸡曾经听她的丈夫描述过吟游诗人是怎么形容风的——他们将风形容成少女的绒毛,也将风形容为湍急的水流,又或是将风形容成锋利的刀剑,但他们唯一没有形容过的就是风居然也能成为锤子和斧子,它们一下下地敲打着丑鸡的身体,一下下地劈砍着她的意志,想要把她从岩壁上剥离下来,丑鸡不能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艰难。
但这些风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丑鸡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多了一群灰色毛皮的盘羊,它们怡然自得地行走在丑鸡周围,身体几乎与地面呈现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它们不但挡去了强劲的寒风,还给丑鸡指出了可以落手和落脚的地方——丑鸡满怀感激地跟着它们的指引向上攀爬,在一个很小的凸出上她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用脏乎乎的毛皮擦去手掌和脚掌上的血,免得这些血让她在攀行的时候打滑,就在这个时候,上面的碎石突然掉落了下来,敲打着她的脊背和头顶。
一只灰黑色的狼出现在盘羊上方,它是一只瘦削的孤狼,老狼,丑鸡能够辨认得出,它的皮毛都变成了难看的灰白色,但眼睛中闪烁着人类也未必能够有的智慧,它站在岩壁的顶端,往下推动碎石,即便是一只年轻而又健康的狼,也未必能够在这种陡峭的山壁上捕捉到一只盘羊,但它可以利用这个原本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盘羊们惊慌失措地在山壁上跳跃,闪避,但碎石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持续不断,已经有一只经验不够的年轻盘羊跌落到山崖下面,幸好它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发现自己还能起身就跳起来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老狼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可惜的神色,但它有着后辈们无法企及的耐心,在这些盘羊找到道路逃走之前,总有两三只盘羊会因为年少或是衰老而跌死在山壁下面,这样它只需要慢吞吞地爬下去,就能尽情地享用一顿大餐——丑鸡可以不管这件事情,这是自然的规则,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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