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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们想象的不同,亚希尔的宅邸并不压抑,也不肮脏,更不庸俗,它占地辽阔,空间开敞,四处可见碧树繁花,来来往往的侍从也并不如亚历克斯之前在玛罗吉看到的那样傲慢无礼,还有亚希尔的伙伴与下属,他们或是穿着着轻便的长袍在绿茵中讨论学问,或是佩戴着朴实的半甲训练或是战斗,他们个个年轻俊秀,在看到亚希尔的时候也没有过于毕恭毕敬,而是如对待一个宽和的同龄人那样高兴地挥着手和他打招呼。
“我这里也有几个吟游诗人。”亚希尔说,“我们去见见吧。”他带着亚历克斯走过了一道宽阔的紫藤花长廊,然后走进了一个雪白的四角亭,这里聚集着一些人,一个少年正手持塔拉琴,轻声吟唱着一手老旧的歌谣,之所以说是老旧的歌谣,因为他赞美的是爱神弗罗,也就是那个已经被确定堕落的女神,他见了亚希尔,只是微微一颔首,也不停下自己的奏乐,直到将整首赞歌唱完。
“事实上,”在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后,他说:“我还是最爱大灾变前的爱神弗罗,那时候的弗罗牧师多么风流肆意,比起现在的阿芙拉——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女神虽然美貌动人,但作为一个年轻的神祇,她掌管的神职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以至于她总是在相互矛盾,自我倾轧。”他的声音相当清脆动人,说出来的话却不能深究,因为他接着说道:“阿芙拉的牧师简直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毫无趣味,诸位,想想吧,数百年前的弗罗牧师,她们愿意接受一切爱情,穷苦的,富有的,丑陋的,美貌的,只要有一枚银币,你就可以与她们通宵享乐,为所欲为。”他的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面露暧昧的笑意。
“可惜的是弗罗已死。”另一个吟游诗人说道:“弗罗牧师也已绝迹。虽然……”他向周围人抛去一个会意的眼神:“虽然我们仍然可以得到快乐,却总是有些遗憾,我在一卷诗篇中看到过,大灾变前弗罗牧师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为她们的女神奉上祭品,她们会周身赤露,环绕着一根巨大的木桩载歌载舞,走过每一条街道。”
“那是一幅多么美妙的景象!”众人齐声说道。亚希尔也这么说,亚历克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怎么?”亚希尔问道:“你有什么感到疑惑的地方么?”
“我以为您至少不会觉得那是美妙的。”亚历克斯问道:“难道这里不是与瑞芬那样,认为女子应当保持贞节么?”他最后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毕竟自从他离开了维尼托,就看到女子的地位是如何一落千丈的——克瑞法至今有女性的执政官,维尼托的女性也有成为家主或是行会首领的,除了大议会她们暂时无法跻身之外,她们的权力并不比男性少,但到了玛罗吉,女性的活动范围就被仅限于宅邸与神殿,只有地位低下,近似于奴隶(因为克瑞法的存在,迄今为止还没有那个统治者敢于重新建立奴隶制度)的女仆与女工可以在街道上行走。而他自从来到了阿克的都城,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就像是整整齐齐地缺少了一半的人似的。
“啊,你是误会我了。”亚希尔睁大了眼睛:“我并不是一个保守的人,也懂得欣赏她们的美,”他真诚地说:“我只是希望女人们能够回到她们应在的位置。”他举起一只手:“战场,学堂,政府以及……神殿。”他轻声念出最后两个字,如果不是亚历克斯,只怕他都听不到。在这个地方,众人环绕,亚历克斯只有将自己的问题吞咽下去,任凭亚希尔抓着他的手,将他介绍给其他人。
“你也是个吟游诗人?”先前的少年问道,而后从那把高背椅上跳下来,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亚历克斯,对他的容貌露出了嫉妒的神情:“你在谁的光辉下歌唱?能够唱完多少诗篇?你的琴来自于那位大师的手笔?”他举起自己的琴:“这是精灵的琴。”
亚历克斯一眼就看出那是假货,他沉默不语,难道还要与一个孩子争高低不成?更别说这个少年的目的在于阿克大公亚希尔的宠爱。以及,亚历克斯拨动琴弦的时候,多数都是为了杀人,而不是为了奏乐,他也不想回到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在问他的信仰,他没有信仰这里的任何一个神祇,却也知道如果说出自己的无信者身份,会招来很多麻烦。
“亚历克斯是客人,”亚希尔说,这句话让这里的人都收起了放肆的目光,他们只是表现的随意,可没忘了面前的这个人执掌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只是普通的吟游诗人,不是职业者,没有非凡的力量,亚希尔这样说,就代表这个人和他身份相等,至少在同一阶级。“拿哈,”亚希尔说:“拿起你的琴,给我们再唱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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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希尔格外为亚历克斯举行了一场虽然不那么盛大,却依然称得上热烈的欢迎宴会,宴会上没有女性,“没有女性我们依然可以享受美妙的音乐,动人的舞姿和精彩的诗篇,”亚希尔这么说:“除去肉身的诱惑,我们才能更好地品味灵魂的甘美,或许有人认为没有游女的宴会就像是少了盐的佳肴,但我认为,亚历克斯,你并不是那种有着低俗欲求的可怜人,我知道你拒绝了旅店主人的推荐,这是对的,虽然我并不强求人人都能够摒除原始的冲动——但能做到这点的人必然品行高洁,值得交往。”
如果只是针对这场宴会,亚历克斯倒不能说他错,亚希尔的身边聚集了许多有才能的年轻人,而作为阿克的统治者,他也能给予他们支持或是宠爱,只看他们有何需求。他赞颂那些拒绝诱惑的有德之人,却也并不严苛的要求所有人都要照做。
这些人在亚希尔面前总是想要尽可能地展露才华,其中甚至有两位年轻但出众的法师,还有一个术士,如拿哈这样的人就更多了,不过拿哈还是他们之中最无可挑剔的那个,他放声歌唱的时候,会让人想起在海中游曳的鲸鱼,它们的悠长呼叫在水中可以传出很远,也会令人想起林间活跃的小鸟,它们的啼鸣犹如跌落在玻璃盘上的珍珠。他尽情地展现着各种花俏的手段,只要亚希尔露出笑容,他就兴奋到浑身颤抖。
“你觉得他如何?”亚希尔问道:“如果在大灾变前,他有可能成为弗罗的牧师吗?”
亚历克斯在欣赏之余却总是有着一种难以描绘的违和感,只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听到亚希尔这么说,他有点惊讶地转过头去:“拿哈是女孩?”
“拿哈是男性。”亚希尔说:“但难道他的才能与热情不比庸俗的肢体交缠来的纯洁崇高吗?”
“但他们之前似乎还在说弗罗牧师是如何地……”亚历克斯难得地感到了迷惑。
“所以说……”亚希尔没说完,这时候拿哈正好一曲已毕,他高兴地拍起手来,亚历克斯也只能跟着拍了拍。
拿哈在与诸多吟游诗人的争斗中再次夺得了桂冠,亚希尔让他走上前来,给了他一大把金币作为赏赐,还允许少年坐在他身边,“大人,”拿哈说道:“我太热了,我可以拿下面具吗?”对了,在这场宴会中,人人都带着黑丝绒的面具,虽然并不全都一样,有些面具甚至遮不住鼻梁,但在竭尽全力的歌唱后,总是不免周身燥热。只是拿哈这么说,可能还有别的意图。
“不行。”亚希尔冷淡地说:“这是我给他的特权。”他看到拿哈唇角往下弯曲,才继续说道:“除非你能如他一样能够达成我的愿望,不然你是永远无法与他相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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