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丹妮娅步履匆匆地走到了有轨电车站,车站上有几个等车的人,见到我们,都很有礼物地和我们问了句早安。我想这些都应该是去跳蚤市场的人,不然有谁会在星期天起这么早,冒着严寒出门,去坐慢得跟牛车一样的有轨电车呢?
等了一会儿,一辆咣咣当当的有轨电车行驶了过来。今天比上次起床早的缘故吧,有轨电车上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人,有不少拉着小车的老人。丹妮娅打过票后,我们找了个后边座位坐下,还没睡醒的丹妮娅靠着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夜里和丹妮娅好好庆祝折腾了一番,加上今天早上又起了个大早,我现在也感觉有些困了,于是搂着丹妮娅的腰,把头靠在她的头上,闭上眼睛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年轻人醒醒吧,到站了。”正睡得香甜,我们被前排的老太太叫醒。睁开眼睛一看,有轨电车已经到了终点站。帮着好心的老太太把小拉车拎下有轨电车,然后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跳蚤市场。
和上次来时见到的场景一样,跳蚤市场里充斥着新旧五花八门的商品。我专门留意着老年人摆的地摊,突然我的眼前一亮,我被一个老太太面前地摊上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色望远镜给吸引住了,我走过去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白色的望远镜镶有闪闪发亮的黄色铜边,上边写着25倍苏联制造,地上还摆着一个做工十分精美的真皮套子。丹妮娅告诉我:“这是剧院望远镜,是人们专门用来在剧院看演出的。”原来是剧场里看演出用的呀,以前好像在法国电影里见过贵族们拿着这种望远镜在包厢里看演出,难怪这么小巧玲珑的,莫非它的主人也是个贵族。抬起头看眼前这位有些纤瘦的老太太,只见她身上穿了件带毛领的藏蓝色毛呢大衣,虽然有些旧,但是做工却非常考究,头上戴了顶貂绒的帽子,脸上戴了副金丝边眼镜,人显得斯斯文文带有一丝贵族气质。再看老太太脚下地摊上摆着的东西,几本保存一新的硬皮书和一套精美的银质餐具还有一串漂亮的琥珀项链。根据她的穿戴和所卖的东西,我断定,这个老太太在苏联时期肯定不是普通阶层的人物,现在应该是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把家里的收藏拿出来卖。
我举起望远镜在眼前看了看,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小刘和大明在摆摊卖东西,两个人忙得不亦悦乎,小刘招呼顾客找衣服,大明在收钱。放下望远镜,见老太太用探询的目光微笑地看着我,我问她:“这个望远镜多少钱?”老太太回答:“十万卢布。”十万卢布才二十美金,这么精美的东西太值了,我毫不犹豫地掏出十万卢布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很有礼貌地对我说:“谢谢您年轻人,您看看要不要再买点什么,我这几本书非常好。”我俯下身翻了翻,发现其中有本《莱蒙托夫诗集》,我一下子想起了斯维塔和她的家乡还有她吟诵的那首《黑眼睛》,于是我又花了两万卢布买下了这本保存得很新的《莱蒙托夫诗集》。然后我拿起那串漂亮的琥珀项链,问丹妮娅:“你喜欢吗?”丹妮娅从我手里拿过琥珀项链仔细看了看说:“很漂亮的琥珀呀,不过我这个年龄的人很少戴这种项链。”老太太指着项链对我们说:“这是真正波罗的海的琥珀呀,我年轻时候和丈夫去波罗的海度假,我丈夫在爱沙尼亚最大的首饰店里买给我的,说实话,我真的有点不舍得拿出来卖呀。”丹妮娅问老太太:“那您应该留着作纪念,为什么要拿出来卖了呢?”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和我的丈夫都是大学教授,我们没有孩子,我的丈夫前年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我的心脏不好,需要长期服用进口药,我微薄的退休金根本就不够维持开支,没办法,只能把家里的这些东西拿出来卖。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我和我丈夫精心挑选的,每一样东西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我喜欢看歌剧,那个望远镜是在莫斯科阿尔巴特大街买的,这些银质餐具是在圣彼得堡度假时候买的。”说完,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我决定把这串项链买下来,于是我问老太太:“这串项链多少钱?”老太太回答:“二十万卢布。”我从身上掏出二十万卢布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钱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嘴里说:“好心的年轻人,愿上帝保佑你们!”说完,老太太示意丹妮娅摘下帽子,看到丹妮娅一头漂亮的栗色秀发,老太太开心地说:“孩子,这串项链和你的头发非常相衬,我年轻时候头发的颜色和你的一模一样,因此我的丈夫才给我挑选了这串项链。夏天的时候,你穿上连衣裙,再戴上这串琥珀项链,人会显得非常高贵。看到你,就想起年轻时候的我,这串项链真的和你很有缘份的,我真想能看到夏天你戴着它的样子。”听老太太这样一说,丹妮娅很开心,对老太太说:“谢谢您,我叫丹妮娅,怎么称呼您?”老太太回答:“我叫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叫我薇拉阿姨也行。”薇拉是名字,阿列克桑德罗夫娜是父称,在俄罗斯对年长的人一般都是称呼名字加上父称以表示尊重。丹妮娅说:“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认识您非常高兴,他是我的男朋友鹏,是一名会针灸的中国大夫,您心脏不好的话,也许他可以帮助到您。”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一听,兴奋地拉住我的手说:“我知道针灸,很神奇的东方古老医术,我心脏不好还会失眠,鹏你可以帮到我吗?”我点点头说:“针灸对心脏病和失眠的治疗效果不错。”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问:“鹏,你的诊所在哪里?我摇摇头,丹妮娅替我回答:“鹏在新西伯利亚做生意,他没有诊所,他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您家给您针灸。”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有些不安地问:“针灸一个疗程贵不贵,要多少钱?”哎!可怜的老人,我决定帮帮她,同时也增加一些自己的临床经验,于是我再次摇摇头说:“只要我有时间可以给您治疗一下,不用收您钱的。”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感动地说:“谢谢你们,善良好心的孩子,我真的没有什么钱给你,苏联解体要我的积蓄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我的丈夫去世后,我就变得更加贫困了。如果你能帮到我的话,我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我也要送给丹妮娅一些漂亮的礼物。”
要了薇拉阿列克桑德罗夫娜家里的电话和地址后,我告诉她,我最近比较忙,等过段时间后,我会和丹妮娅去拜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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