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发觉,除了在水城门瓮城上下有不少操江兵和京营兵驻守之外,大量的过万名军士是沿着城外的河边堤岸展开。
茅元仪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诚意伯所在的地方,高大的旗杆高耸入云,过万军士沿河摆开,身后是借助山势修筑起来的城墙,蜿蜒起伏,令人有心安之感。
南京城墙原本规模就不小,元时的集庆也是江南大府。太祖皇帝定鼎集庆之后,用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重修城墙,朱元璋对宫室的标准倒是将就,借助的是南朝旧址加以修葺,宫室建在低洼狭窄之处,因为地势关系也不能铺展,实在不似人君居所。
后来老朱想着迁都重修,重重原因未能成行,也就捏着鼻子将就着住了下来。
倒是南京城墙修筑的巍峨气派,沿山环水,气度非凡。
当时的修筑标准极高,每块城砖都刻有铸造工匠的姓名,来自何处,官员为谁,一旦出现质量问题,追责起来甚是方便。
直到六百多年后,南京城墙仍为南京一道胜景,坚固如昔,宏伟如昔。
穿着红色鸳鸯战袄的军士如长蛇般散布在城墙之下的堤岸边上,碧绿色的江水就在脚下,大量的船只多半是小船,此时散布在水关港口四周,这些船多半是来往的客商和游客,从水关城的水道进入,可以直接进入秦淮河,而此时的秦淮河天下闻名,十里秦淮不知道有多少销金所在,整个南方的富商,名流,生员,游人,只要到南京是多半是要去秦淮河上游玩经历一番,而这些人除了从聚宝门进入南京城外,多半就是从水道,也就是从三山门的水关进城,直接架船进入秦淮河,可称潇洒自若,也显示出财力雄厚。
当然更多的还是商人,驾船自长江沿岸,多是从湖广下来的粮船,也有不少各色杂货,从南京水面顺流而下的则有很多是货船,至湖广出售,还有就是出海的海船,这几年来数字也增多了不少。
再便是漕船,不过数量不多,漕船多半是从苏常那边水面过来,从镇江过江到扬州,从扬州入运河北上,漕船南下,多半也是这种经行路线。
所以在南京的人,有意无意之间见到的船只不要太多,形形色色,大小不一,当然也全部是中国式的硬桅帆船,大的是三桅,小的单桅,没有斜帆,大船有水密舱,小船则无,或呆板笨拙,或形制偏小,只能携带旅客和少量货物。
而眼前的舰队,宏伟壮丽,其形式,风帆,火炮,每一不显示出设计的精妙,这就是用来海上争雄和杀人的利器,其在江面上静静驶过来时,先都是一片骚然,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茅元仪只觉得浑身血脉都要凝固了,他没想到自己等候两天之后看到的居然就是这般的情形!
怪不得孙承宗令他不要着急设法北上,看来和记的潜藏实力远不止那些火铳手和马车,眼前的舰队已经是无敌于大明的存在,哪怕是这个时候福州水师和登州水师齐至,怕也不会是眼前这支舰队的对手。
茅元仪震惊之时,南京城中的青年名士也有几个在城外看船队,陈贞慧,吴应箕等人俱在城外,此时也是一样的心驰神摇。
“仿佛是神怪志异。”陈贞慧由衷的感慨一句,再回头看了一眼三山门的城楼,上头红衣飘动,估计南京城里三四品的大员和勋贵都是多半在城头了。
陈贞慧父陈于廷此时为南京六部的待郎,此时应该亦在城头。
不知道这些大明朝最顶级的勋戚权贵们,在看到江上奇景时,又会有什么想法?
十几艘巨舰横亘在江面上,宛如一个个首尾相连的巨兽。
每艘船的长度已经相当可观,加上船首和船尾的规模,令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这些战舰的宏伟阔大,令人心驰神摇,激动不已。
……
主力舰近九百吨的战舰已经超过了南京城外河边所有人的想象,不管是老练成熟的茅元仪,又或是陈贞慧吴应箕等人,或是城头上的陈于廷和赵之龙等人,无一例外不是目瞪口呆,甚至魂飞天外。
“这战舰非南都可抗也。”吴应箕也是先目瞪口呆了一阵子,然后断然道:“打起来怕是要尸山血海。”
有个名流面色如土,情不自禁的道:“衅不可自我开,听说这舰队一路过来,并无为难地方,也未攻州掠县,和记的意思就是展露武力,有什么事半年多之后再说,现在打,没有必要,等朝廷的旨意就好。”
这话相当软弱,近于投降,四周颇有一些年轻气盛的生员士人,但一看看眼前如小山般巨大的军舰,斥责的话似乎也不便说出口来。
“难了。”陈贞慧面色苍白的说道:“如果在此之前还有相当多的人犹豫,此次过后,估计江南一带很难有人出面挑头了。”
“不。”吴应箕目光坚定的道:“城头内外俱有勋贵,他们不会如士绅那样坐视和记舰队横行江面,定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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