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妪一时间却没说话,而是望着眼前的那一挂叠浪飞龙出神,半晌后,方才低声说道:“太夫人有时候……想得会多些。”
这句并不算是太好的开场白,却让秦素大吃了一惊。
周妪和太夫人的关系向来紧密,在秦素的记忆中,周妪从不曾背后议论过太夫人。
今天是她第一次私下言及太夫人,且还是给出了并不太正面的评价。
然而,这话秦素却并不好接,于是,她也只是看了周妪一眼,便沉默不语了。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周妪的语声方再度响了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十天之后,阿昌的铺子有一批干货米粮要运出去,漕船已经提前定好了,我叫阿承给他递了个信儿,叫他……多订了三间舱房。”
水声轰隆作响,掩去了周妪的大部分声音,然而,这一段话秦素还是听清了。
她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周妪。
周妪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妪却仍旧目视着前方的飞瀑,苍老的面容中,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倦怠:“女郎想必也知道,那汉安乡侯的幺子并非良配。女郎若是进了那个府,只怕……就出不来了。”
说到这里,她蓦地转过头,看向秦素的眼神里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决然:“女郎……走吧,走得远远地……再也别回到这里来。”
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还带着些颤抖,神情凄恻,然态度却是毫不迟疑:“那范二郎是个很可怕的人,女郎被他瞧上了,便再也甩不脱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女郎弄进府里去的,就算太夫人将女郎许给了钟家,范二郎也绝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女郎还是逃吧,离开青州。我知道您有本事,手底下也有人,也不愁没钱花,您过您自个儿的好日子去罢,也……别再管秦家了。”
几乎是一脸悲怆地说完了这些话,周妪混浊的眼睛里,便涌起了一层泪花。
她拿衣袖拭了拭眼角,强笑道:“让女郎见笑了。”
秦素怔怔地看着她,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她以为周妪把她叫过来,是要偷偷给她送些隐秘的消息,又或者是受太夫人之托做说客的,劝她接受秦家的安排,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周妪居然是来劝她逃走的。
“妪,你这是……”秦素诧异看着她,面上除了震惊,还有不解。
为什么?
周妪分明是太夫人最忠实的仆役,可她现在却来劝秦素违抗太夫人的命令,偷偷逃走。
她有什么目的?
听得秦素的话,周妪面上便涌起了一个很淡的笑来,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女郎做的了。等女郎一离开,我便会向太夫人请求回连云养老,再也不回来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甚至比轰然作响的瀑布更叫人心惊。
“妪要离开?为什么?出了什么事?”秦素连声问道。
周妪今天的表现极为反常,这与秦素记忆中的周妪太不一样了。
周妪的神情却变得苦涩起来,她叹了口气,忽然上前拉住了秦素的手,说道:“我知道女郎不懂,其实……我自己有时候有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不……不……我是懂的,我确实是明白的。我只是……当我明白的时候,我已经叫阿承给阿昌送去消息了,那三间舱房,我还曾亲眼去瞧过……”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神情明显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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