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话头,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越发显得不可捉摸:“这都是我登基之前的事儿了,而我竟然……唉……”长叹了一声,中元帝缓缓地踱去了锦帐旁。
“陛下圣明,护佑天下苍生。”邢有荣立时高声说道,只觉得心跳归位,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原来这是表功来了,真是要把人吓死了,方才他还以为他哪句话说错了呢。
中元帝此时正是一脸的感慨,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天际,又道:“他是先帝封的爵,我登基后瞧在他还算恭顺的份上,倒也没去多管。谁想这范贼变本加厉,得了爵位还不够,居然还私下挖地道,里头藏着无数杀人得来的钱财,更拿着这些钱私藏兵器、私蓄兵丁,此等大罪,直是……人人得而诛之。”语至最后,已是冷然若冰。
邢有荣哪还敢再说话,只将腰又往下躬了躬,鼻尖儿都快碰到了地面。
“来人,记。”中元帝吩咐道,收回了远望的视线。
那中常侍本就没走开,此时便提笔记录。
中元帝便沉声道:“诏益州刺史,范氏罪大恶极,刑车裂,男丁不论。女眷尽充卖官伎。江阳郡范氏一姓,于族列中除。”
邢有荣垂着脑袋听着,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中元帝这是生气了,气范家欺负公主殿下太甚,更气范家竟敢犯下如此大罪。
以范氏的罪名,自然当诛,但“男丁不论”以及“族列中除”,却是格外酷厉的重惩。
有此一诏,范家上至八十老叟,下至襁褓里的婴儿,只要是男的便都得受那车裂之苦而死,而江阳范氏从此以后也再不能列于大陈的士族姓氏之中。
这一族,算是彻底地消失了。
此时,那中常侍已是疾书完毕,将诏书奉予了中元帝。
中元帝看了两眼,点点头,又沉声道:“再记。诏客曹部尚书令:公主封号,三日后呈上。”
极为简短的一句话,却叫邢有荣的小心肝儿又颤了颤。
中元帝这一气之后,又要来补偿公主了,而补偿的手段,便是下定决心要认下这个公主。
看起来,公主殿下的册封大典,很快就将举行。
果然,却闻中元帝语罢便笑了一声,道:“卢士纶就是太老成了,旁的却也还好。”
客曹部尚书令卢士纶乃是两朝元老,平素行事谨慎,中元帝对他倒还算客气,只是点评了一句而已,并无别语。
那中常侍将这份诏书也奉予中元帝,中元帝亲手在两份诏书上印下了玉玺,中常侍便飞跑着下去传诏了。
到得此时,邢有荣才陪着笑小心地道:“陛下真真是慈父心肠,公主殿下真有福气啊。”
这种顺溜话儿,中元帝听着自是极受用,便半眯着眼睛道:“唉,孤膝下皆是儿郎,总想着要个贴心的女儿,如今这女儿倒是有了,贴心不贴心不知道,惹祸的本事倒是一流。”说到最后,语中的宠溺已是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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