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咒者,三天全身起血泡,疼痛难忍;六天皮肤溃烂,浑身腥臭;等到第九天头儿上,全身皮肉由外至内,渐渐化成脓血,最后肠穿肚烂,等不到第十天天亮,整个人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我们祖上被接进皇宫时,已经是第七天,彤贵妃浑身烂的血肉模糊不成人样儿,不但床上、被褥上污秽不堪,而且整个卧室奇臭无比,三魂七魄中仅剩一魂一魄,犹如风中残烛,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祖上向道光说明彤贵妃病因后,得到道光许可,在皇城施展巫祝术,首先找回彤贵妃的二魂六魄,随后又狠心耗尽阳寿,从地府请来一位大人物,从那位大人物口中得知下咒之人的姓名和地址,最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破了老阳丧魂咒,把彤贵妃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妃子康复后,道光大喜,知道祖上喜欢抽旱烟,就御赐了祖上一根金烟袋,名为“长寿”,也就是爷爷现在手里拿的那杆烟袋锅。文革时,家里为了保住这根御赐金烟袋,用棺材漆抹成了黑色,直到现在那根烟袋还是黑的。
我那位祖上得了名叫“长寿”的金烟袋后,并没有长寿,回到家里就因为阳寿衰竭,一命呜呼。
祖上死后,道光皇帝特意派来两名一品大员,代替自己为祖上吊丧。
后来,祖上的事迹在村子里传开了,村里人都觉得脸上有光。他们为了纪念我们这位祖上,又因为祖上的遗骸就埋在村子南边山上(那是我家祖坟的位置),就把村子的名字改成了道士坟村。
后来我问爷爷,我们那位祖上为什么要耗尽阳寿救道光那个妃子。爷爷说,为了借助皇帝的势力,振兴咱们太一道。我又问,祖上的目的后来达到了吗?爷爷一脸沮丧说,当时佛教盛行,而且下咒之人,又是道家叛逆,所以道光骨子里对道教并不支持,特别是祖上死后,彤贵妃接着失宠,这件事,很快就被道光忘掉了。爷爷最后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样,他们只能记住你的恶,从不会记你的好。
言归正传,爷爷带着我走了能有半里地,最后在一家院落不远处停下。
这是一户穷苦人家,石头院墙,土墙老瓦房,房子看上去都不知道有多少年头儿,早就该划成危房,不能再住人了。可以说,比我们家那破道观有之过无不及。
远远的,我看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走来走去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我问爷爷:“爷爷,您带我来这里干啥?”爷爷目光直视着那户人家,叹了口气:“这家人的孩子,在一天夜里路过村西边的乱葬坟,被一只恶鬼给觅上了,都闹了好几个月了,要是今天再不救他,就没得救了。”
我奇怪地问:“为啥您不早来呢?”
爷爷不答反问:“你知道这家姓啥不?”
我摇摇头:“这家离咱家挺远的,虽说同村,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家姓啥。”
爷爷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沧桑,淡淡地说:“姓魏……”
“魏?”我立刻把牙咬了咬,一股恨意涌上心头,愤愤地问爷爷:“就是过去带头批斗咱们家的那个,红卫兵头子魏老三的家?”
爷爷没出声,远处院子里的灯光映在爷爷双眼里,凝成两个很亮的小点,因为院子里人影晃动,导致小点一闪一闪,似乎在述说着什么、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许久后,爷爷缓缓点了点头:“五年前,魏老三死在了精神病院里,这些年他们家为了给他治病,借了不少外债,要不然,他们家现在也不会这么穷。”爷爷说着,又叹了口气:“他们家现在这个样子,都怪我当年一时气盛造,我对不住他们……”
我不痛快地叫道:“爷爷,您这话说反了吧,是他们家对不住咱们才对,您不是说,我二爷就是被魏老三带人活活打死的嘛,他打死您的亲弟弟,您只叫他当了一辈子白痴,已经够便宜他了,要搁着是我,非弄死他们全家不可!”
“胡说什么!”
我话音没落,爷爷抬手用烟袋锅子敲了我脑袋一下,由于没了头发,这一下敲的比平常疼的多,眼泪好悬没下来,我抱着脑袋就蹲地上了。
爷爷语重心长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仇恨再延续到你们这代人身上,再说,你二爷当年的死,也不能全怪魏老三。当时那年月儿,乱的很,全国都是这样,像你二爷那样被人活活打死的,不知道有多少。”爷爷说着,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又说:“当年我就站在这儿,用咱们的巫祝术请来五鬼,附在魏老三身上,直到他阳寿尽了为止。不过,我在请五鬼时,被一个村里人看到,第二天魏老三就疯了,我在这里作法的事,也就在村里传开了。你不知道,直到现在,这十里八村的人,背地里还都在喊我妖道士,咱们太一观香火不旺,也跟我直接有关系。”
“魏家这孩子被恶鬼缠上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他们家,可是……”
爷爷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金灯寺的和尚正在院子里做法事,为那孩子驱鬼,他们那些什么佛珠佛经的,根本不成事。你去吧,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上学,村里没几个人认识你,再说你现在是和尚身份,他们家里人不会把你骂出来的。”
爷爷最后这句,好像爷爷之前去他们家,是被他们家里人骂出来的。
我狠狠摇摇头说:“不去,魏老三家里人被鬼觅上,那是报应,活该,凭什么该我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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