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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右手第一间是卫浴。”
“谢谢。”
李英俊在客厅坐下,陈玉兰上了楼梯往下看他,想了想,干脆脸皮再厚一点:“英俊哥哥,你有没有不穿的衣服,能不能借我?”
李英俊看她,没说话。
陈玉兰咽喉咙,“没有就算了,我进去洗了。”
卫浴不大,两盏暖灯全打开,亮堂又暖和,洗澡的时候很舒服。洗浴用品只有一盒香皂,孤零零地躺在足有四层的洗漱架上,显得又单薄又可怜。
热水浇在陈玉兰的身体上,把她浑身血脉打通一般,整个人活络起来。热气氤氲,像一层薄纱罩上镜子,陈玉兰用手抹了一把,照出她若隐若现的身体。
她很瘦很长,皮肤白皙,像笔直的银筷。头发黑得发亮,被水一泡,沉甸甸地垂挂着,像一匹昂贵的黑色锦缎,一直到腰上,相当长的头发,其实很不方便,但一直留着没有剪,仿佛一剪子下去,剪掉的不是头发,是记忆模糊的过去。
她稍微侧了下身体,对着镜子掐了掐自己的腰,几乎没什么肉。
以前她是胖的,元康老掐她腰,掐出一圈肉,然后用牙轻轻啃,如果能啃掉就好了,他喜欢瘦女人。于是她减肥,好几次,但总是坚持不下来,一直没成功。现在自然而然地瘦下来了,他却看不到了。
陈玉兰揉揉眼睛,仰着脸站到花洒下。
洗了十多分钟,陈玉兰擦干身体准备出来。衣架上是她湿漉漉的短袖和牛仔裤,如果可以,她宁愿裸着出去也不想再把它们穿回去。
光着身子犹豫了好一会,门外李英俊忽然敲了敲,“换洗衣服我放在洗手台上,你拿去穿吧。”
等李英俊走远,陈玉兰开门,手臂伸出来,摸到干爽的衣服,又缩进去。展开,居然是一件女式连衣裙。
陈玉兰换好裙子出去,李英俊在卧室里,门开着,只亮着窗台边的一盏小灯。陈玉兰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李英俊背对她站着,右边的手臂抬着,手上夹着东西。
“你在吸烟啊。”陈玉兰打招呼。
李英俊回神,看见是她,摇摇头,把烟塞回烟盒,“我不会吸烟。”
他走过来,看见陈玉兰穿着那条连衣裙,有点空,撑不起来。这条裙子非常挑人。
“晚上有地方住吗?”他问。
陈玉兰摇摇头。李英俊不意外,如果有地方住,也不会走投无路到投靠一个陌生人。他一手扶楼梯,一手取钱包,“我可以先借你点钱,你找个宾馆住。”
“不用了,我没钱还你,也没钱住宾馆。”
李英俊顿了顿,把钱收回去。他缓慢地下楼,重新坐回客厅。
陈玉兰的心砰砰直跳,她其实不慌张,反而很笃定,但这种笃定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好像知道自己会中奖,但偏要等到获奖名单公布的那一刻。
公寓隔音很好,饶是如此,外面的雨声依然顽强地穿墙而入。噼噼啪啪,不止不歇,仿佛丛林里的子弹声,使这个寻常的夜晚显得危险重重。
“卫浴旁边那一间,你先住一晚,明早你再走。”
陈玉兰心里在笑,公布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谢谢英俊哥哥。”
李英俊呼吸绵长,陈玉兰像棵玉兰树直直地站在那,脸上在笑,笑成白白的玉兰花。他问:“你不是惯偷吧?”
陈玉兰说:“不是,那天我是走投无路。”
李英俊笑:“你今天看起来也像是走投无路。”
陈玉兰说:“我已经被狠狠地教育过了,那天我不仅走投无路还头脑发昏,今天我很清醒,你是好心的农夫,我不是忘恩负义的蛇。”
陈玉兰如愿躺在了舒适的大床上。这间卧室比起李英俊那间小了许多,左侧是嵌入式的衣柜,右侧是飘窗,正中央摆着大床,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李英俊说这间房原先是预备给阿姨的,前两天阿姨走了,于是又空了下来。
陈玉兰闭上眼睛,热水澡后的舒缓成了困顿,很快她就睡着了,然后很快她又饿醒了。
从公安局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地晃了一晚上,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饿到有点反胃。再不找点东西垫肚子,恐怕她的胃要造反了。
这里应该有苹果之类的东西吧?陈玉兰想,她就吃一个苹果,别的什么也不动。
她摸黑到客厅,开了壁灯。客厅靠墙全是沙发,严肃规整地排列着。茶几是最简单的款式,上面空空如也。
联想到卫浴里可怜巴巴的香皂,陈玉兰想,这个套间还真是里外如一。干净整洁到没有生气,好像刚刚被人掏空了一样。
她又到了厨房,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餐厅壁橱里倒是有点东西,几瓶红酒,几包泡面。红烧牛肉味,陈玉兰舔舔嘴唇。
时钟显示十二点,他应该睡了吧?陈玉兰看着泡面,纠结要不要吃。刚才还表态她不是没良心的蛇,现在,陈玉兰心虚地想,民以食为天啊。
天人交战了好几分钟,饥饿最终战胜了道德,陈玉兰捏着一袋红烧牛肉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打开煤气灶,烧水,水开了,放泡面和调料,扑通扑通,香气扑鼻,盖上锅盖,再闷一会。
一切都进展地十分顺利。陈玉兰举着筷子等,冷不丁的,等来一阵打雷般的响动。陈玉兰吓一跳,急忙关掉煤气灶,竖耳听,声音是卧室那边传来的。
李英俊起夜,黑灯瞎火没走稳,平地摔了一跤。
陈玉兰把他扶到床上坐下,“没事吧?”
他说没事,最近他起夜的次数越来越多,摔跤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腿上有乌青,都是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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