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又继续道:“丰儿那时年纪尚小,还是她父亲生前的东家好心,帮着办了后事。谁知后事才办完,她继母就跑回来抢房子了,还将她卖给了过路的戏班。她陷在那戏班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足足吃了两年的苦头,又不知碾转了多少地方,才遇上我和哥哥。我与哥哥觉得她与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便把她从戏班里买了下来。可怜她已是没了家的人,心里只记得对后母的恨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秦含真:“这上头是我从丰儿嘴里问出来的,她家乡所在,以及她继母的娘家姓氏住址。我让四叔帮我打听过了,确实有这么一家人在。她继母卖掉了她家里的房子,又搬回娘家去了,靠着从她家卷来的钱财,一家子吃香喝辣的,听说还有人给她继母说了一门亲事呢,说的好象还是衙门里的人。我们家是小人物,明知道丰儿仇人在哪里,却帮不上什么忙。姑娘看着办吧,其实您只要待丰儿好些,她也能感激您一辈子。”
秦含真接过纸,看了几眼,见是在南海县,心道还真是巧了。这事儿不难办,自家父亲秦平可不正在广州为官么?那丰儿的继母改嫁的对象是个县衙里的小小书吏,如今还没过门呢。只需要给父亲秦平去信一封,事情就解决了。丰儿的继母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过是嫁个鳏夫,就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夺了人家的家产,还要卖了人家的亲骨肉。这种女人,合该没有好下场。
秦含真把纸收了起来:“行,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就安心吧。”她顿了一顿,“你也别总惦记着从前的旧人旧事了。如今仇人都死光了,你跟李子都有了新生活,你四叔还给你寻了好人家。李子亲自去打听过,人也当面见过,都说是再可靠不过的人选了。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要是有机会到京城来,记得去永嘉侯府看我。倘若将来遇到难处了,也只管来找我,千万不要有多余的顾虑。我也是你的娘家人呢,你跟我客气什么呢?”
青杏抿嘴笑了笑,低头轻声说:“是。姑娘放心吧,我都心里有数的。”
她又告诉秦含真:“丰儿生来力气比旁人大些,小时候模样儿还未长开,不算清秀,在戏班里学的是刀马旦,只是嗓子不好,因此没少挨打。我与哥哥要买下她,班主也爽快应了。我见她性子虽有些愣,但还算老实,也知道轻重。最要紧的是她有些身手,跟在姑娘身边,遇事也能护姑娘一护。她还通水性,认得几种常见的药草。给她换上男装,叫她在人前跑腿,旁人也会当她是个小厮。姑娘往后有什么事想要到外头去打听,或是有东西想私下采买,却又不方便吩咐我哥哥的,只管让丰儿去。她虽老实,嘴巴却紧,不会跟旁人乱说嘴的。”
秦含真笑道:“这丰儿原来还点亮了不少技能呢,认得字,会算账,身手不错,力气大,通水性,认识草药,还能女扮男装?怪不得你把她荐给我呢。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丰儿挺好的,只要她用心为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她。”
青杏放柔了神色:“我只求她能帮上姑娘的忙,就心满意足了。”
青杏辞别了秦含真与其他姐妹们,带着一大车嫁妆,跟着何信离开了六房的祖宅。此去,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虽然心中忐忑,但回头望望秦含真站在门前送别她的身影,她就有了无限的底气。不管前路是花好月圆还是风刀霜剑,她总有一条退路就是了。
从前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秦含真目送青杏坐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日夜相伴了这么多年,忽然分开了,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回过头,她看向一直站在门边的李子,笑了笑:“青杏的婚期是定了什么时候?你不如给妹妹送了嫁,再回京城去也不迟。我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表舅那里正缺人手呢,你本来就是他手底下出来的人,不如过去帮他几个月?我如今反正也没什么事,内宅里有百巧和丰儿呢,外头有事要办时,还可以找赵表哥借阿寿。”
李子咧嘴一笑:“姑娘也别光想着大方把人借出去了,吴爷难道能放心得下你?若知道你把我借出去了,有事却要向赵小公子借阿寿,只怕要迁怒于我呢。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姑娘放心,青杏那儿有四叔在,又有祖父祖母。四叔如今可是侯府的总管,谁家敢小看了他的侄女儿?我在姑娘跟前越是得用,越能给青杏撑腰呢。姑娘就别为我们兄妹操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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