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
黎塞留抬抬下巴,罗兰点了一下头。
“有什么发现?”
“事件本身确实有诱导操作的痕迹,只是……现场人员的发挥超出了预估,原本应该是准备好承受船队半数损失的。最后变成船队全数平安,几乎全歼袭击舰队。就算是那家伙也不可能预测到这种结果。”
“你对运输船队的指挥官有相当高的评价呢。”
黎塞留轻捻下颚的短须感慨着。
怎么可能评价不高,5条运输船击沉10条巡洋舰,即便有技术优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老谋深算如黎塞留也不可能对此保持平静。看过幸存船员描述的战斗经过后,首相的第一反应是大叫“怎么可能?!”,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翻阅报告,嘴里嘟囔着“那个走运的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对罗兰来说,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
剖析敌人的心理是用兵的第一要点,运输船队的指挥官充分领会并实现了这一基本概念。利用博阿尔内伯爵“堂堂正正作战”的心态,一步步把对方引入陷阱,最终利用热空气这一神来之笔一举反击。
这熟悉的手法……指挥官多半是帕西法尔,那个成天琢磨当薪水小偷、尽早退休的家伙越来越像一个舰队提督了。想想他穿着军服端着红茶指挥舰队的摸样,真是既合适又违和。
“关于战术层面的问题,之后可以详细讨论。现在的重点是要搞清楚,那家伙……李林到底想干什么?”
精明的红衣主教怎么也想不到,王太子会把“财团的真面目”、“精灵阵营”的存在当成起死回生的王牌打出来。如今不管是否定还是肯定这些讯息都会让查理曼陷入被动——否定是自欺欺人,之后王太子拿出证据的话更难反驳;肯定则等同与精灵阵营摊牌,尖耳朵和他们的执政官就等着这个呢。
光眼前这个烂摊子就够叫人头疼了,一想到王太子的情报来源,黎塞留几乎要不寒而栗了。
黎塞留太清楚王太子和他手下的“精锐”究竟几斤几两,在情报战这方面,自己的部下都能花式吊打那些个废物点心,现在说这群头脑发热的弱智能突破财团监管体系,搞清楚财团的实情?这到底是史塔西全死光了,还是精灵阵营的情报机构集体精神错乱了?
真相只有一个。
泄露财团情报,引导王太子袭击财团运输船队,并使其能在御前会议上翻盘的犯人就是——财团和精灵阵营自己。
精灵阵营的目标就是一场合乎多方需要的独立战争,为达成这一目标,他们布局长达几十年。眼看着所有外部条件逐一齐备,所差的只是一个起兵借口。诱导王太子攻击财团。然后以“反抗压迫”为名发动战争——这样的剧本完全符合他们的需要,且有充分的实现可能。
可有一点说不通。
仅仅是为了获得战争借口,这种剧本未免太粗陋,破绽也太多了。李林应该也清楚,查理曼还有“以精神错乱为由废掉王太子”的应急处置措施,只要认定王太子疯了。疯子说的话自然没有可信度,所谓“精灵阵营”、“亚尔夫海姆”都是子虚乌有的妄想。精灵们启动战争的借口也就站不住脚了,毕竟为了今后的战略,他们还是佷看重吃相的,拿“疯子”的话来较真甚至发动战争,未免太难看了一点……
明知如此,还是将情报泄露出去,这不合情理的行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谋略?
“我想,李林是在玩一场‘狼来了的游戏。”
罗兰握住双手。凝视着桌上的文件。
“狼来了?”
“放羊的孩子一再说谎戏弄大人,狼真来了的时候,谁都不相信孩子的呼喊。这次的事件里,李林恐怕是打算逆向操作这种心理吧。”
《狼来了》的故事原本是教育小孩子诚实和信用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揭示了情报操作引起思考麻痹的可行性。
不断反复的挑起“精灵阵营”的话题,作为受众的大众在一次次“狼来了”的虚假警报中麻痹,最终没有谁再当成一回事,“精灵阵营”成为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可这样一来不就背离‘寻找合适理由发动战争的初衷了么?”
“正是为了能获得大义名份。他才这样做的。”
罗兰毫不动摇地说着。
“精灵阵营是被大多数智慧种排挤,不得不转入类似地下组织结构的非正常国家。就算高举‘讨伐公敌的大旗出现。大多数人还是会对他们投以怀疑和不友善的目光。这是一千多年来反复妖魔化宣传的结果,没那么容易改变。可不断重复‘狼来了的把戏会让人们不知不觉间接受精灵阵营的存在,进一步在宣传中凸显查理曼的威胁,掺杂一些‘精灵阵营至少比查理曼好、‘为了打到查理曼,接受精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印象操作,那么等他们真正动手的时候。查理曼和伊密尔之外的所有国家都会欢呼——在此之前只有诸国政府乐见这种情形,而舆论宣传战之后,政府、军队和人民的意见统一了。”
实际上,卡斯蒂利亚、奥斯托利亚、圣伊斯特万王冠领现在就会为亚尔夫海姆欢呼,即便是最保守、宗教情结最浓郁的卡斯蒂利亚对查理曼的憎恨也远远超出对尖耳朵异端们的敌视。等到大家都认同“天下苦查理曼久矣”的时候。恐怕精灵阵营一动手就会出现“王师所至,望风披靡,老弱妇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情景。
一如既往,缜密周到的算计。
“唯一的问题是时间。”
黎塞留敲敲桌子,提醒罗兰。
“就算一切顺利,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达到你所描述的效果,恐怕他们没有那种耐性和时间。况且正如之前我所说的,只要废黜并囚禁王太子,并且下达禁口令,失去了操作谣言的源头,这个计划还是会失去意义。”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李林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应该也准备了某种应对策略。可当前状况下,能打破困局的手段只有一种才对——”
话语突然中断,罗兰和黎塞留同时望着对方惊恐交加的脸孔说不出话来。
当政治手段用尽,无法再取得进展时,最先想到的、同时也是仅剩的非常破局手段,自然是暴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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