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蛇一般扭动起来的银色流体化作一支尖锥疾飞而出。锥尖轻轻松松贯穿了DS的头部,停在了“知更鸟”的额头前。只要其再往前伸展几公分,区区人类的脑组织一下子就会被贯穿、绞成碎末。
正准备扣动扳机的“知更鸟”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抵在额前的,正是兵器特有的杀气。
类似刀身的反光,枪口的黑暗,装甲的厚重、机械眼的灯光、齿轮运作的声音等等包裹着强烈暴力的无机质冰冷气息。与人类附带有热量的杀气完全相反异质的存在。
传感器俯瞰着僵在原地的“知更鸟”,还有马赛和他背后伺机而动的“夜莺”,钢铁之蜂开口了。
“据本机观察分析,贵官的异常行动似乎是受这两个敌对个体影响所致。”
马赛的身体颤抖着,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
“本机不具备强制回收贵官的战术备案与装备,失去贵官的辅助绝非本意。”
或许这才是最让“沙拉曼达”感到困扰的问题。
如果是旧式“军团”,设法取出马赛的脑组织,破坏记忆中枢后进行扫描复刻就行了。根本无需在意当事人自身的意愿。而作为原型试验机的“沙拉曼达”从一开始就是以“搭乘活人”为前提设计出来的,面对眼下的局面,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想要完好的回收马赛,让其配合协同作战是不可能的。
让它停止作战更不可能。
当这两个矛盾摆在人工智能面前时,它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请贵官配合回收作业,若不配合,本机将立即消灭该敌对个体,并且对周遭发动无差别攻击,直至除贵官外的所有生命反应停止。”
换言之,就是用人质胁迫。
不光是两个女孩,甚至还包括整个新奥尔良的全部市民——以数十万生命为筹码,胁迫马赛回归“搭乘员的本职工作”。
简单,粗暴,还有一点笨拙,但以战斗用的人工智能来讲,这是其所能设想出来的最佳方案了。
通过比对作战记录和对马赛的行为进行分析,“沙拉曼达”判断两个女孩对马赛具有重要意义,如果一定要消灭她们,它将不得不承受失去马赛的风险,这会对它实现最终目标造成严重、甚至是无可挽回的影响。
相对的,暂时移后作战行动的顺位,优先确保搭乘员的回收工作并不影响最终目标的实现,某种程度上还能促进这一目标的实现。
该选那边,一目了然。
面对“沙拉曼达”摆在面前的难题,马赛拼尽全力才没露出被打个措手不及的表情。
利用别人的性命来要挟谈判对手,根据现场情况和基本原则重新排列事项的优先顺位——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工智能所能达到的极限。
只会执行指令的机器不具备判断能力,更不要说自行解释指令,调整事项的优先顺序,不拘泥于眼前的指令,以更长远的眼光和利害得失计算来判断状况。至于和人类进行沟通与谈判,设定对方无法拒绝的要求,在谈判中掌握主导权更是完全无法想象之事。
简直……就和人类一样。
在这一刻,马赛感受到的是连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恶寒。那种剧烈的冲击几乎可以与皇帝交谈时相匹敌。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非人之物”的畏惧。
“贵官有五分钟思考时间,五分钟后本机将根据贵官的回答采取行动。”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马赛的动摇,抑或察觉到了也不在乎,钢铁之蜂冷冷说到:
“期待贵官做出明智的判断。”
“……”
“有什么好判断的,反正到最后,你丫的依然会杀掉一切吧。”
拨开马赛和感应单元,“夜莺”挡在对峙的两者之间。
“对你们这些以指令为最优先的铁皮混蛋来讲,压根就没‘遵守约定’这种概念,就算遵守了也只是为了回收搭乘员,方便下次回来再把所有人杀光。说到底,不过是把处刑名单调整一下顺序,‘杀掉所有目标’这个结果不会有丝毫动摇。”
“然也,阁下的发言符合事实。”
红色光芒睥睨着女孩,电子音说到:
“然而决定包括阁下在内的几十万人生死的,是马赛搭乘员的回答,若他回答错误,阁下现在就会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自律型战斗机器没有“寿命”这一概念,也不会纠结过程中的某些行为是否符合伦理道德,它们只有执行指令,只有符合命令的结果。
进化至最强;
调整消灭名单上的顺位;
两件事并不矛盾,前者是目的,后者是手段,仅此而已。
所以“沙拉曼达”能毫不犹豫地以几十万人来要挟马赛,一旦马赛拒绝,它也一定会立即动手将新奥尔良化为人间炼狱。
“剩余时间三分十七秒,贵官的发言将决定几十万人的生死,若是在乎——”
“等一下。”
“贵官已经做出决断?”
“不。我只是想知道。”
马赛歪着脖子,满脸的懵懂,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为什么你杀死人质,会是我的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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