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陡然惊醒,何子衿的性子再如何像她,也并不是她。她可为太子妃去死,何子衿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付出半点的。何子衿与她,分明是两个人。
“子衿子衿,”老皇帝感慨,“这名字取得真正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何子衿生怕老皇帝想到诗经里的情诗,立刻道,“我舅舅单名一个素字,我娘闺名里是一个青字。我爹总喜欢读诗啊啥的,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老皇帝了然一笑,道,“倘朕对你有别个意思,要你进宫也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何需这般紧张。”
“陛下是个圣明人,什么能瞒得过您呢。”何子衿在戴高帽拍马屁上颇有一手,她觉着自己可以改名为马屁小能手了。
老皇子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很好。”何子衿斩钉截铁。
“那就好,你去吧。”老皇帝未再留人,打发何子衿去了。
虽然她不是她,老皇帝还是希望,有这样明媚性子的女孩子,能过得好。
何子衿心有余悸的跟着内侍离开昭德殿,昭德殿外是宏阔的由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听说新年到来之际,宫内祭典便在此地举行。何子衿可以想像那种壮观庄严,那种皇权在上的气概,是多么的激荡人心。以至于连朝云师傅这样的人,离开权力中枢多年,都想要在此地翻覆云雨。
哎,能帮的,她都帮了。至于效果如果,她就不知道了。
就如同她对老皇帝所说,朝云师傅再好,她也不会为了朝云师傅牺牲自己。
一阵暖春的微风拂来,何子衿拢一拢鬓间细发,快步离开宫闱。
自此之后,何子衿再未见过这位始终待她不错的老皇帝。
何子衿偶有进宫侍弄花草,何家对此事也都熟了,故而,现下早就放下心来。
不过,何子衿一回家,还是受到何老娘的热情招呼,何老娘也是鲜少这般热情滴,以前是出自对皇宫的畏惧,关心自家丫头片子,生怕去宫里会有不妥当。后来何子衿去过好几句,何老娘也就适应了此事,恢复了往日模样,不再一惊一乍的了。可今天,何子衿一回来,何老娘就招呼余嬷嬷来给何子衿端茶倒水,而且,还是蜜水哩。喝完蜜水,余嬷嬷又端来一碟糕,何老娘笑眯眯地,“快尝尝,这是帝都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八方斋霜糖柿饼和金丝蜜枣。”
何子衿道,“没说让你少吃甜的么。”何老娘越老越家吃甜食,何子衿经常说她。还有,这一看就不是她喜欢的,她根本不喜欢吃太甜的,她喜欢的是八方斋的玫瑰团糕。
何老娘笑眯眯的模样,“傻丫头,这是给你买的,我不吃。”
何子衿拿个不太甜的柿饼吃了,何老娘拈了个蜜枣,也招呼沈氏一道吃,沈氏笑,“我不大爱吃甜的,嬷嬷也吃些。”余嬷嬷一辈子跟着何老娘,何家都当余嬷嬷半个长辈。
余嬷嬷不愧何老娘的贴心人,也拿了个蜜枣吃,何老娘还道,“这上了年岁,吃别的没味儿,也就吃个甜的有些味儿。”
何子衿道,“那也得适量,不要吃太多。”
“知道知道,忒个啰嗦。”何老娘道,“这八方斋的东西贵的紧,就是叫我天天吃,也舍不得哩。”
待请自家丫头片子吃过东西,何老娘就把沈氏和余嬷嬷都打发出去,自己跟丫头片子说话。何老娘打听,“进宫都跟皇帝老爷说了些什么啊。”
何子衿自不会与何老娘实说,要不,得把老太太吓出病来。何子衿便道,“能说什么,也就是如何侍弄花草的事。”
何老娘一听这话,立刻一跺脚,低声道,“真个傻丫头,你就没有跟皇帝老子提一提,你爹跟阿念考进士的事儿?”
何子衿真是服了何老娘的想像,她连忙道,“您还说我傻呢!这春闱要是有作弊的,有走后门的,查出来,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哪里会跟陛下说这个!说了,以后岂不是让陛下轻看我爹跟阿念么。”
何老娘嘀咕,“反正以后做官也是给皇帝老爷当差,当初,你和三丫头去考薛千针的徒弟,我不还买了二斤蛋烘糕过去么。”
“这是二斤蛋烘糕能解决的事么。”何子衿低语道,“我爹跟阿念都念这么些年的书了,不走后门照样能中,何必走后门,叫人瞧不起。”
“我这也是未雨绸缪。”
“你这事儿,没跟别人说过吧。”
“我哪里会跟人说,就等你回来问你哪。”何老娘自觉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涅~因为受到何子衿的恐吓,何老娘更是准备把自己有意走后门的事完全忘掉,还叮嘱自家丫头片子道,“那啥,我可没说过那话啊?”
何子衿很配合地,一脸疑惑地问,“啥话?我怎么不知道啊?祖母你刚才不是在跟我说八方斋的玫瑰团糕好吃,要给我买二斤么。什么时候买啊?这可得快点儿。”何子衿趁机敲了何老娘二斤八方斋的玫瑰团糕,一听二斤玫瑰团糕,何老娘那叫一个肉疼。丫头片子嘴高,一斤玫瑰团糕的价抵得上二斤蜜枣加二斤柿饼的价了,再加上那东西不太甜,何老娘一向认为,傻子才会喜欢那种又贵又不大好吃的东西呢。
可一看丫头片子的模样,似是不给她买,她就要出卖老娘一样。何老娘咬牙挤出个肉疼的笑容来,拉着自家丫头片子的小肉手道,“现在天气暖和,东西放不了太久。那团糕是个金贵物,也就刚出炉的时候好吃,放久就变味儿啦。先买一斤,待吃完再买。”
何子衿勉勉强强地,“明早就得买!”
“成!”因减了一斤玫瑰团糕的很子,虽然依旧肉疼,何老娘还是答应了,心下暗搓搓的想,要不说丫头片子是赔钱货哩,天天就知道算计老娘的银子!
何老娘还是得叮嘱自家丫头片子几句,“在娘家贪嘴倒罢了,以后成了亲,可不许这样。银子哪里有花的理,得攒着。要都像你这样嘴馋,多大的家业也得给你吃穷!”
何子衿笑嘻嘻地,“这不是祖母您请客呢,要搁我自己个儿,我也舍不得哩。”
何老娘郁闷地,“合着我的银子你就舍得啦?”
何子衿立刻道,“当初烧香,我可是出了二十两的!比祖母你多出一半,那会儿我可说什么没?这会儿就叫你给我买斤玫瑰团糕,就这么不爽快。您老怎么对自己和对别人是俩个标准啊!”
“你那二十两银子我也是要了好几回,你哪儿爽快了。”何老娘也很会翻旧账,尤其她即将出血给丫头片子买糕,翻起旧账来更是哗啦哗啦地。
何子衿怀疑地小眼神,“您老这不会是想赖掉我的糕吧?”
何老娘板着老脸,“你以为我像你啊!”
何老娘自称很有信用的人,但第二天何子衿也没见着那一斤玫瑰团糕,何子衿也啥都不说,只当没有这事一般,倒叫何老娘心虚起来,私下同余嬷嬷商量,“要别个时候,丫头片子可不吃这样的亏。阿余,你说,我没给她买糕,她咋没动静了呢。”
余嬷嬷想了想,“兴许咱们姑娘昨儿是跟老太太说笑呢。”
“切,我知道这丫头,她可是半点儿亏都不吃的。”何老娘绞尽脑汁都想不通,她家丫头片子可从来不吃亏的啊!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憋大招呢!
何老娘想不能,就决定去瞧瞧何子衿在做啥,结果一看,何子衿在带着丸子翠儿整理那些提前刊印的书集哩。就是去岁在碧水县卖的特好的,她和阿念写的有关如何念书考功名的书。何老娘顿时茅塞顿开,立刻提高声音吩咐道,“翠儿,找你半日啦。在这儿哪!”
翠儿起身笑道,“老太太,是有什么事?”
“可不是有事么!你去跟小福子说,赶紧着,去八方斋,给你家姑娘买二斤玫瑰团糕,再买二斤碧玉千层糕,那个你们姑娘也爱吃!”唉哟喂,险些上了丫头片子的当。先时丫头片子可是承诺过给她一成分红的,这要是她不给丫头片子买糕,估计丫头片子那分红就给她赖掉了!
亏得她老太太机智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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