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太道,“江县尊年纪轻轻的,我还以为受不了北昌府的贫寒呢。”
“这是哪里话,做大事之人,哪里能怕苦怕寒。”余巡抚很是欣赏江小县尊,赞了一句,同妻子说起帝都的事来,道,“六皇子纳了两位侧室。”
余太太一惊,继而叹道,“六皇子妃这也成亲三年了,六皇子膝下空空,总不是常法。”又问,“是哪两家的姑娘。”
“一位是晋中曹巡抚之女,一位是戚国公旁系女。”
余太太沉默半晌,方悄声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焉何不择谢氏旁系女为六皇子侧室。”今上六位皇子,老夫妻两个独拿六皇子来说,主要是因为谢皇后没有嫡亲骨肉,诸皇子皆是庶出,但这六位皇子中,唯六皇子是自幼养在谢皇后膝下的。因六皇子毕竟非谢皇后所出,谢皇后以前曾将娘家侄女养于膝下,当时就有很多人猜测谢皇后以后是要娘家侄女与六皇子做亲的,结果,先帝临终留下遗诏,赐婚先文忠公苏相之孙女为六皇子正妃。苏氏为六皇子正妃后,三年无子,诸多人觉着,谢皇后大约要娘家侄女为侧室的,不想,谢皇后根本提都未提这个,谢皇后的娘家侄女谢思安早已出嫁,嫁的也是高门大户,国公门第。如今六皇子择侧室,余太太未想到,谢皇后竟真的没选娘家侄女,哪怕谢皇后性子高傲,不愿侄女为侧室,谢家也有的是旁系之女,择一出身不太高的,也堪为皇子侧室。却是未料到,谢皇后选了曹氏女与戚氏女,都不是姓谢的。
余太太再次叹道,“娘娘实在太高傲了。”余太太这么说,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当然,谢皇后地位稳固,余家也跟着沾光不少,并不是升官发财上头的沾光,而是,为官你做事,你有功劳,起码没人敢贪,没人敢分,你做了事,上头看得到。余太太这样说,完全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谢皇后如今一人之下,可将来呢,谢皇后毕竟没有亲生骨肉,将来呢,将来会如何呢?当然,有了谢氏女入宫,也不一定就稳妥,但,毕竟有血缘关系,总比旁氏女要稳妥吧。谢皇后偏生不愿。
余巡抚沉默半晌,道,“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愿谢氏女为六皇子侧室。
“不大可能。”余太太道,“陛下与娘娘一向恩爱,正妃之位是先帝定的,这谁也没法子。可一个侧室,只要娘娘有意,难不成,陛下会驳娘娘的面子?”
余巡抚同老妻道,“今年该是回帝都述职的时候,你不妨与我一道去帝都,给娘娘请安,也看看大嫂子。”
“我晓得,你不说我也得去。”
余巡抚道,“让江太太问问方先生,可有什么要带给皇后娘娘的没?你一并带去也好。”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得问问子衿方先生的近况,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好让娘娘放心。”余太太由衷认为,苍天真是弄人,如谢皇后之才干人品,竟然没有一位嫡亲骨肉,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何子衿是第二天过来给余太太问安的,都是熟人了,余太太也一向喜欢何子衿,就说起她要随丈夫回帝都述职的事了。余太太道,“不知方先生近况如何,介时见了皇后娘娘,也好同皇后娘娘说一声,以免皇后娘娘惦念。”
余太太是谢皇后嫡亲的姑祖母,谢家与方家正经姻亲,说来,余太太论辈分还长朝云道长一辈,这话自然说得,问也问的自然。何子衿一笑便道,“先生近来极好,有窦大夫在身边时时调理,北昌府虽气侯冷些,身体并无大碍。每天闲了就是同罗大儒谈诗作画,教导孩子们。”
“这就好。”余太太听了也高兴,与何子衿道,“要是方先生有什么捎带的东西,你也尽管着人带过来,我一并带去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好,不知道您要去帝都,不然,我来之前就问师傅了。说来,咱们北昌府,虽没帝都富庶繁华,好东西也着实不少的。”
余太太就喜欢何子衿这种适应性,到哪儿就说哪儿好,而且是绝不带一丝勉强地喜欢这个地方。
何子衿疑心病上来,脑洞也开始高速运转,她寻思着,余家要与她家结亲,是不是因为朝云师傅的关系啊。她这么想,就这么同阿念说了,阿念沉吟道,“朝云师傅虽没人敢惹,但朝云师傅手里没实权,大家敬着朝云师傅,却也不会把他看得太重。咱们跟朝云师傅又没血缘,余家断不会因着个名头就许以嫡长孙女的。”
何子衿道,“那你说是因何?”
“难道不能因咱家的家风,阿冽的品格?”阿念道,“以后我给咱们阿曦寻婆家,就找咱们家这样的,家风好,男孩子有品格,这样的人家,纵不能大富大贵,日子也能平安顺遂。”
何子衿自家看自家,自然也没有半点儿不好,道,“希望我是想多了。”又问阿念,“阿冽文章如何?”
阿念道,“不如让阿冽到咱家去,我给他辅导一二。”
“有多大把握?”
阿念道,“五成。”
何子衿知道阿念并不是个浮夸的人,阿念说有五成把握,那就是有五成把握。何子衿道,“那我跟娘去说,让阿冽跟咱们去沙河县,给他考前突击一下。”
“成!”小舅子这样用功,也有调理的余地,阿念自然不遗余力。
何子衿同父母商量,沈氏倒没什么意见,何恭则道,“考科举,文章贵在积累。”
“什么事都有诀窍,阿冽也念这许多年的书了,积累总有一些。再说,这也是阿念的好意,女婿这么关心阿冽,一片好心,咱们还回绝不成?”
何恭笑,“我就说一句,招来你一篇。我是这样说,既要有诀窍,也要注意积累,毕竟,秀才试是开始,举人也只是必经之路,最终春闱才见功底。”
“放心吧,阿冽并不是那种一味取巧之人。”
阿冽对于到姐姐那里住并无意见,姐姐家又不是外处,姐夫更不是外人,他小时候跟阿念哥一起长大的好不好。在阿冽心里,姐姐家跟自家是一样的。俊哥儿也想去呢,奈何他得上学,想去也去不成。沈氏同闺女道,“阿冽过去也好,我得趁着天气暖和先把新房收拾出来,不然,冬天不上暖,糊裱屋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干呢。”
何子衿问,“亲家有没有打发人过来量屋子么。”
沈氏笑道,“阿幸回帝都前就都量过了。”
何子衿稍稍放心,笑道,“是该提前收拾屋子的,冬天天气冷不说,天冷也不出活儿。要是冬天收拾,就得用炭火烤了,到底不如正经晒干的。”
“是啊。”沈氏道,“上次去榷场,不是买了许多皮子么,有两块雪白的,我给阿曦阿晔做了两件小皮袄,待天儿冷了,你拿给他们穿。”
“娘你叫丫环做就行了。”
“我在家也没事。你祖母跟兴哥儿不在家,你爹跟阿冽俊哥儿每天当差的当差,上学的上学,闲着也是闲着。”沈氏微微笑着,眼尾聚起微微细纹,沈氏道,“我就盼着阿冽成亲后,也马上给我生两个像阿晔阿曦似的孙子孙女。”
“娘你真是盼孙子孙女盼的望眼欲穿。”
沈氏笑望着女儿,“等阿晔阿曦长大议亲,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何子衿问,“娘你酱菜铺子准备的如何了?榷场那边的铺面儿我盘下来了,就离三姐姐的烤鸭铺子不远的地方。”
沈氏道,“今年做了不少酱,酱菜也做了好几大缸,就是你说的辣白菜,这会儿没白菜呢,那个冬天再做。”
何子衿笑,“择个皇道吉日开张吧。”
“叫什么名字好?”
“就按咱们碧水县酱菜铺子的叫法,就叫何家酱菜。以后把手艺传给儿孙,把咱们老何家的酱菜开遍东南西北。”
沈氏笑个不停,拉着女儿的手道,“我就盼着儿孙不要似我,以前是日子不好过才开酱菜铺子补贴家用,就盼着咱家日子一年一年更好过才好呢。”
“想日子好过,就得叫子孙记住艰难的时光。再者,开铺子也是寻常事,小唐太太国公府出身,一样同咱家合伙开烤鸭铺子啊。就是现在,家里日子早就不必酱铺子贴补了,娘你还是愿意找些事情做吧。不然,成天就太太奶奶的在一起聚会,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也在理。”
母女俩说了许多贴心话,待何子衿阿念带着龙凤胎、阿冽回沙河县时又出了问题,因着沈氏给龙凤胎做的白兔毛的小皮褂子,俩人见了那叫一个喜欢啊,明明就说试一试的,结果穿上就不肯脱了,当天睡觉都要穿着。要不是阿念死活拦着,子衿姐姐就要挣脱教育小能手的包袱,直接暴力解决了。最后,还是待两个小家伙睡着了,子衿姐姐才给他们脱了。只是,一大早上,就又闹腾着要穿,这正大暑天的,哪怕北昌府的夏天不太热,可你俩穿兔毛衣裳招摇过市,脑子没问题吧!
反正,人家俩人就一路臭美的穿着兔毛褂子回了沙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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