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会儿他才隐约瞧见那对手的模样——浑身白衣,上头血腥味极重,一头长发凌乱地挡上半张脸。来者仿佛不是活人,而是与自己生出了挖过祖坟的大仇大恨,招招威逼要致自己于死地。可是,他现下还认不出。
月色斑驳张愈瞧不见她瞧不见脸蛋,可是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如同是积蓄了整个月亮的光辉,带着一股子饮血弑杀的决绝,叫张愈心中生出了怕——这种怕才是要命的!
战场上对阵,一旦怕了,必露败相。
底气尚不足,招式上却落了下风——这是要死了!
张愈打小就是张从古养起来的最最厉害的一条狗,他心思最沉稳,功夫最厉害,乃是顶顶出色的人物。
他打小杀过那么多人,可是,从来不曾遇见今夜这样打绝望中滋生出来的极其坚定的对手!
那固执了要取自己性命的绝望!
对手乃是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怪物一般,乃是妖魔!
乃是最最令人心惊胆战、忍不住要撒手认命的魔头!
张愈且打且退,伤了的脚在沿途的台阶上开出了无数血色大花。
他心中一怯懦就丧了底气,于是对手一刀搁下了他的喉咙,圆溜溜的头颅落在地上来回打滚,张愈最后一眼终于瞧见了那利刃的模样——破月刀!
完了!
那么,方才与自己过招的!乃是苏施!
张愈终于死了,苏施捡起那颗脑袋也立起身子,房中那帮帮厨的下人早就吓得几乎尿了裤子,苏施原本也不打算杀了他们,可偏生也不知是谁怀中的小儿哭了起来,这尖利的哭声叫苏施心头方寸大乱,更不知为何破月刀已经出了鞘直接掳掠众人性命——她管不住它!
朔玦山庄后院一处院落。
为夫人端来汤药的小丫头来到这儿的时候,药味不小,可是也闻见一片血腥。
她腿一软坐在地上,双手止不住颤抖,此时一丝冰凉的疼痛在她颈子后头蔓延开来,丫头一抬眼,转头瞧见一个形同鬼怪的女人拿着刀指着自己,手上还拎着一个滴着血的东西。
张家庄主那位夫人已经病了有两个多月了。
据说打从成亲至今就不曾好起来过,幸而病秧子遇上了这么一个好夫君毫不嫌烦每日里好好养着。若是换成一般人,只怕是成亲第一日大喜的时候便要众人搀着才能跨过门槛岂不是十分晦气?
这哪里是娶了一位新夫人?
分明是个不吉利的可怜虫!
可是张衡之张庄主偏生不但青年才俊,更加痴心一片,对这个哑巴了的新夫人极为爱护。声称不再纳妾,只管一日三会将城中厉害的大夫请一个遍,伺候她伺候得极为服帖!
这个没本事、没家世的哑巴也真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分才终于等来了张衡之的眷顾?觊觎庄主夫人这个位子的女人并不少,更何况庄子财大气粗,庄主张衡之那皮相也都十分好看,因此对这个无人知其根底却捷足先登的女人极为羡慕嫉妒。
他们再恨,可是眼见那庄主不但不离更加不弃,于是一腔子酸水,一腔子怀才不遇的不平之气就涨得更加厉害。
可是——张夫人委实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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