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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金一佳有模有样地背了手,原地走了几步,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关允也是第一次听金一佳背诗,只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一佳虽然背诗的形象很儿童,但她背出来的诗却很沧桑,很悲痛!
“兄弟分散江湖行,生离死别心难轻。廿年一觉京华梦,人世沧桑薄幸名。”
好一首人世沧桑沉痛无比的诗,字字句句透露出对失散亲人的怀念和对人生的悲伤,一诗吟完,金一佳倒没觉得什么,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老容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老容头的诗是廿年一觉孔县梦,容一水的诗是廿年一觉京华梦,只是换一个地名,却是何其相似的人生感怀,也难怪老容头一时心伤难抑。
关允想劝老容头几句,却又觉得语言的无力,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别说流泪了,连忧愁都未曾有过,除了偶而流露出沧桑感慨之外,他几乎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但现在,当他老泪纵横时,关允感觉悲从中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人几十年的漂泊无定是多么的流离,有家不回或是难回,老容头在他乐观向前的表象之下,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京华梦、孔县梦、人生梦,梦梦不同!
“拿酒来!”老容头忽然又仰天大笑,其狂放之态,依稀可见当年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知道何时小妹早就准备好了一杯酒,老容头一喊,小妹就及时递了上来,老容头接酒在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忽然就又伸手一抱小妹:“好孩子,伯伯没白疼你。”说完,又一伸手,对金一佳说道,“佳丫头,我写一首诗送给你爸。”
“谢谢容伯伯。”金一佳脸上带着笑,眼中挂着泪,她被老容头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狂放感染了,或许也是她家中长辈也有流离之人,能切身感受到老容头心中的悲凉,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让人生离死别的历史,但作为世家之女,对历史的感触之深,远非普通百姓所能与之相比。
和金一佳的感慨相比,关允更多的是震惊,老容头主动送诗给金全道,是为何意?再联想到老容头年后进京的想法,他更是怦然心惊,莫非老容头要认祖归宗,要重新建立关系网了?
“好诗!”正当关允浮想联翩时,老容头已经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长诗,小妹离得最近,当即拿在手中,拍掌叫好,“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
小妹确实聪颖过人,只看了两遍就背下了老容头的诗,当即朗朗背诵出来。
“夜来飞鸿殷勤至,日暮烟花岁流连。京华一梦长十七,客居他乡不回还。一枕黄梁闲岁月,冷月苍苍暗容颜。高歌一曲重上路,尽负狂名三十年!”
“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关允一时心神激荡,拍手叫好,全诗意境一气呵成,狂放而不失人生傲然姿态,回味无穷,写尽了老容头一生的历程。
“尽负狂名三十年……”老妈喃喃低语,“尽负狂名三十年……容老,转眼间你离京已经三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话间,老妈也是黯然流泪,悄悄扭头到一边,让关允不禁一阵心伤,他很少见老妈流泪,印象中,老妈一直比老爸还坚强,看来,老容头的到来,触动了老妈的前尘往事。
再仔细一想,现在公历是1997年,农历还是1996年,老容头离京30年,岂不是说正是1966年时离京,怪不得他自称尽负狂名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城物是人非,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该回去看看了。
诗中还有一句——京华一梦长十七——莫非是说老容头在离京城之前,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1966年离京,倒退十七年就是……关允更是一时心惊,如果老容头的这首诗是实写的话,基本上他的人生大事都写在了诗中。
当然,诗中的数字也有可能是虚指,就如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杜牧在扬州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哪有十年,十年不过形容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罢了。
老容头狂歌一曲,感染得众人一时唏嘘,随后老容头将毛笔一扔,哈哈一笑:“小关子,我去睡了,一梦解千忧。”
关家房子虽然不少,但突然多了老容头和金一佳、温琳,肯定也住不下,就安置老容头住在了关允的房间。老容头或许真是醉了,倒头便睡。
不一会儿,李理也到了。
李理送走了冷枫,下班后才敢出来,他来到之后,少不了又一阵热闹。关允见儿时的伙伴聚齐,又有金一佳和温琳作陪,虽然心中对老容头和老妈如何认识疑虑重重,但时机不合适,也不能多问,索性就放下了心中疑问,拉上小妹,叫上一佳和温琳,喊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一起到外面放鞭炮。
职中地处偏僻,偏僻的好处就是空旷地方多,而且职中门前有一条无名小河,河里还有一米多深的河水,现在结了半尺厚的冰,虽是夜晚,但过年的原因,职中门口灯光大亮,特意架了几盏路灯,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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