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三郎原本就是个厉害的,能使唤别人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傻傻的往自己身上揽。于是一向被抓壮丁的高师傅就又被勒令善后。
高师傅虽然气愤,但谁让他技不如人,恼怒半天,还是不得不撸了袖子去收拾了。
等青衣一行人忙完娃娃这边的事情后,那对老夫妇的尸身也已被高师傅处理掉了。至于是弃尸荒野抑或是火化了,高师傅并未提起,是以一心在娃娃身上的青衣等人也就无从得知了。
费书生一脸哀伤的将娃娃的骨灰用一只小小的白瓷坛装了起来,按他说的,虽然带不回尸首,但带坛子骨灰回去,也好叫她的家人安心。
青衣隐约瞧见娃娃那半透明的魂魄甚是欢快的趴在费书生的肩膀上,但费书生反应迟钝,愣是抱着那坛子骨灰连连哀叹。
青衣瞧得有些无奈,想了想就转头对黑三郎道:“现在娃娃的魂魄也全了,是不是今晚就能送她去三途河了?”
黑三郎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青衣的袖子,闻言就随口答道:“嗯,不过她死的有些久了,独自怕是过不了河,今夜鬼路一开,我们就一道儿跟上,等把她送到了岔道上就好了。”
一听说要一起去,青衣不自觉就有了些兴趣。说起来,她日日听说三途河,却还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
是夜,当明月居于正中之时,守在客栈门前的青衣就瞧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流水小道显现出来。
那是条看不见头也望不到尾的绵长小径,潺潺的溪水流淌声连绵不绝,无数鬼魂儿依次排列成队,井然有序的踏着那条小道缓缓前行。
“鬼路出来了。”黑三郎抓紧了青衣的手低声道,“现在我们跟上。”
青衣略应一声,连忙跟着黑三郎踏上了那条小路。
娃娃的魂魄此时就跟在鬼队的最末,比起其他鬼魂儿,她的模样更像是个活人,不但可以见五官,连脚步都比鬼魂们来的沉重。长长的一列队伍中,只有最末的她踩出了哗哗的水声。
青衣见前头的鬼魂皆都转过他们那看不清五官容貌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不放,就有些后背发凉起来。她悄悄挨近黑三郎悄声道:“他们干嘛一直盯着我们看?是不是发现我们不是鬼了?”
黑三郎轻笑一声,然后也悄声回答道:“别怕,他们只是听见声响好奇而已,看完就会继续走了。”
说话间那些鬼魂当真就回头继续赶路了。
青衣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等抬脚走了两步,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黑三郎走路却并无任何响声。
她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待看见自己和黑三郎都是悬浮于那乌黑的水流之上,而娃娃则是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水里的时候,她不觉有些好笑的瞥了黑三郎一眼。
鬼路直通三途河,沿途多可见错过时辰时机而不得进入队列的孤魂野鬼在外面飘荡哭号。其中不乏有想要硬冲进队列中的鬼魂,但每每它们冲向鬼路之时,鬼路及行走于其上的鬼队、凡人与妖怪,竟都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任由它们横穿其中而无任何阻碍。
起初青衣还有些惊慌,但感觉到黑三郎搂紧了她的腰后,她便又镇静下来了。
跟着鬼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前头的队伍终于停下了。
青衣探头张望,远远瞧见前方横了一条极为宽阔的大河,河面上烟雾缭绕,一叶扁舟正摇摇摆摆的向河边靠去。除却翻涌的浪花声,还不时有凄惨无比的鬼呖声传来。
此时的河边似乎有个佝偻的人影正与队列的前端鬼魂在比划手脚,当那鬼魂摸出自己明亮的鬼火给对方看过之后,那个人影便把手一挥,放那鬼魂上了船。
因青衣离得远,是以她并不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边上的黑三郎见她一脸好奇,就笑着解释道:“三途河可量凡人生前的功过,但凡鬼火明亮清透的鬼魂,它的魂魄分量就轻些,摆渡的人就会让它免费上船;但凡鬼火昏暗的,它的魂魄就重些,渡船一次能载的客人有限,倘若分量重的鬼魂和凡人抑或是妖怪想要上船,就必须要支付摆渡人六枚铜钱做渡资。这会儿那摆渡人正在检查哪些鬼魂需要付渡资呢!”
“鬼魂的分量是不是与它生前的行事为人有关系呢?”青衣以一推三的揣测道,“好人分量就轻些,坏人分量就重些……”
“不错。”黑三郎甚是骄傲满足的将青衣搂紧,“你总算聪明了一把。”
青衣叫黑三郎这样的夸奖弄得一阵无语,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黑三郎一眼后,她便复又去看娃娃。
娃娃很是不安的跟着队列向前磨蹭,她本就数次掉队,若非黑三郎在后面时不时的推她一把,只怕这会儿她早就跟丢了队列了。
因黑三郎故意使了障眼法,是故娃娃并不晓得他们跟着后面。她默默的探头张望了几眼,待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她忽然就跳着招手大叫道:“叔叔——叔叔——”
队列中间的一个干瘦鬼魂循声回过头来,待瞧见队尾的娃娃,那鬼魂儿就推开身边的鬼魂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青衣甚是惊奇的看着那干瘦鬼魂扑倒娃娃面前哭道:“小女娃娃你也来了么?呜哇哇哇——女娃娃我死的好惨呀——我死的好惨啊——”
“诶?”青衣灵光一闪,终于认出钱旺来,“这不是昨日被我拍了一铜镜的鬼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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