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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舜华见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显然是在擦拭眼泪,不由地默了默。
虽然她跟颜家的几个孩子感情都很好,但是她毕竟不是从什么都不知事的时候就与他们一块生活,一块长大的。
她初来乍到之时,尽管身体只有七岁,但实际年纪已经是早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成年人了,别说看待颜昭明几个都像是后辈,在面对当初那个怏怏不乐的颜盛国时,她偶尔也会觉得眼前这男人与其说是一个父亲,不如说是一个颓丧潦倒的同辈人,虽然年长于她,心智却远不如她成熟理智。
颜盛国年幼时被颜盛邦这个长兄保护得很好,因为长兄年少离家,所以接手他的教养工作的父亲颜仲溟,也多多少少会因为思念长子,而对幼子诸多宽容。
后来颜盛邦携妻返乡,接任族长,没多久却丢下尚未出世的孩子就溘然长逝,对于颜仲溟这个视长子为毕生最大骄傲的老父来说,打击必然是如同飓风般的灾难级别。但是他除了是颜盛邦的父亲,还是剩下三个儿子的父亲,是长房未出世孩子的祖父,更是西陇颜氏的老族长,所以悲痛归悲痛,他还是很快就在重压之下挺了过来。
反倒是一直被父兄都保护得很好的颜盛国,因为如同父亲一般的长兄英年早逝,自己的双腿又残了,自此一蹶不振,初始几年以悲伤度日,后来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缓下来,一如静水流深,他却躲进了书房,将绝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到了读书习字与绘画上。
剩下的一点闲暇,木工活又占了他一大部分时间,留给重担之下的老父与妻儿子女的时间所剩无几。
可以说,那些年,他真的就像是一个废人那般活着,如同残废的不是他的双腿,而是他的脊梁被人打断了,踩碎了,所以身体站不起来,精神更是无法向前挺进。
在逐渐摸清了四房的家庭生活的颜舜华眼中,说得婉转一些,当初的颜盛国是一个妥妥的甩手掌柜,说的直白一点,他就是所有人的包袱,是累赘,是寄生虫,是需要人打理日常生活,又容忍他的冷漠与乖戾脾气的怪人。
如果不是看清了他的确是一个品行良善的父亲,只不过是因为打击过大所以无法自行恢复,她不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花费时间去接近他,去与他聊天,不着痕迹地用各种话题引他宣泄不满,忘却悲伤,逐渐地将一部分注意力从与世隔绝的精神世界里收回到现实生活中,让他无法再回避自己的责任。
为人夫为人父更是为人子,只要他活着,哪怕他就算是残废到只能够在床上躺尸,他也得尽一份心力,更何况那时的他只不过是不良于行而已,除了腿受了伤,别的身体状况都很好,脑力更是发达,学识比从前增进不少。
她为四房带来了转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颜盛国从黝黑寂静的树洞里拉了出来,让他重见天日,正视现实。
这一件事情耗费了她诸多的精力,人心之诡谲难辨,即便是自身,也难以时刻洞察与把持,何况是要去引导他人。
尽管开端十分艰难,过程相当漫长,但因为她被方强胜袭击以至于成为了瞎子,出于护女心切的父亲天性,颜盛国瞬间就完全接受了她这个女儿的靠近,主动把她纳入了羽翼之下,每一天都耐心地给她念书,教她习字,为她绘声绘色地讲述四季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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