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京,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首张养浩的山坡羊,在玉尹口中唱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声音算不得特别出色,甚至有些嘶哑。偏偏这嘶哑声,正契合了词曲之意,令人听得不禁心生悲戚,柴霖的眼睛,也不由得红了。
“望西京,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与当下流行的词牌想必,山坡羊恁粗俗了些,还加入一些俚语。
可能在士大夫听来,这小曲上不得台面。但是在柳青等人听来,却又是格外动听。
玉尹唱了两遍,便有人开始随着应和。
柴霖也跟着一同唱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歌词,眼中泪水,唰的便无声滑落。
“小乙哥怎作得忒好曲。”
柳青抹了把眼泪,看着玉尹说道。
玉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他端坐在马上,举目向远处眺望……
而今虽是满目疮痍,却终究还是大宋国土。待再过一年,只怕便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这神州大地上,便要狼烟四起。到那时候,也不知道这里又会变成甚模样?
想到这里,玉尹用力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收起嵇琴,催马紧走两步,“不吝兄,天色不早,这荒郊野外的,还是再快一些,免得天黑之后,连个栖身之所也找不得。想来明日,便可以绕过鲁山了吧。”
“嗯,前面就是鲁山。县城。”
柴霖忙说道:“不过按照现在的速度,肯定无法在入夜前赶到。
小底依稀记得,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有一处河滩,地势较高,而且周围环境也算安全。不如今晚便在那河滩上宿营,明日一早出发,直接绕过鲁山。县城,天黑时便可以抵达龙兴……按照这个速度的话,最迟后日正午,过长桥镇后就进入颍昌府,再走三日,便可以看到东京。”
这柴霖,不愧是个老江湖,对路径门清。
他呵呵笑道:“这一路还算顺畅,也没有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小贼……只要进入颍昌府,便会好转许多,也无需似而今这样提心吊胆。那边的治安,还算是不差。”
柳青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九郎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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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车队便宿营在蚩水河畔的一处河滩上。
明月如钩,皎洁月光洒在河滩上,更照映的河面,波光粼粼。河畔栽种着垂柳,在轻风中摇曳,犹如婀娜少女,别样动人。河滩上,燃起了篝火。十几辆大依着河水,围成半月,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可以应付一些突发的意外事故。
护队承认围坐在篝火旁,喝着酒,吃着干粮。
更有人唱着日间玉尹所唱的那首《山坡羊》,虽然音调不算太准确,也颇有味道。
玉尹、柴霖和柳青三人则单独坐在一处篝火旁。
柳青从马车上取来之前在临汝镇买来的好酒,给玉尹和柴霖满上,也跟着不远处的歌声,打着拍子。
“小乙哥此次返回东京,有何打算?”
“倒还未想好,回去先看一看,再做计较吧……出门三个月,也不知开封如今是什么模样。对了,自家记得离开时,燕瑛燕府尹遭了弹劾,被罢黜开封尹,而今又如何?”
柳青愣了一下,“小乙哥识得燕学士?”
“燕学士?”
“是啊,燕府尹被罢了开封尹之后,为龙图阁直学士。
自家离开的时候,有传闻说户部尚书致仕,官家有意拜燕学士为户部尚书一职……呵呵,你道那唐钦叟为何要花这般大力气讨好太子?其实便是为了这户部尚书。”
玉尹一怔,“可自家听说,官家和太子有些……
讨好太子,便可以做那户部尚书?”
赵佶和赵桓虽是父子,可两人之间的龌龊,在史书上有着非常清楚的记载。
这父子两人相互猜忌,几乎到了极致。有一次赵桓请赵佶吃饭,赵佶便怀疑赵桓要毒杀他,不肯前去赴宴。如此关系,唐恪讨好了太子赵桓,岂不是得罪赵佶?
柳青压低声音,“小乙有所不知。
唐恪原本是走了王相公的路,可而今王相公失宠,被贬为崇信军副使,唐钦叟的日子,便不太好过。据说他户部侍郎的位子也不算太稳,故而才想要转换门庭。”
玉尹闻听,恍然大悟。
他不由得感慨,这朝堂之上,真个是变幻莫测,谁也不清楚,会发生怎样的状况。
玉尹离开东京时,王黼正风光无限。
可一转眼……
想到这里,玉尹忍不住摇了摇头:也许在外人看来,唐恪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谁又能猜到,再过一年,而今的太子赵桓便要登基大宝,唐恪由此而扶摇直上。
慢着!
玉尹心头一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旋即露出沉思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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