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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的确是不知道,这所谓的江湖绝杀令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在皇城,便是开封府的事情也未必能知晓周全,更不要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北路。
事实上,由西山和尚洞发出的绝杀令,已传遍开封街头巷尾。
对于这么一个绝杀令,百姓们的反应极为热烈。甚至在一些瓦斯勾栏里,说史先生们还专门编出了段子,向人们讲述绝杀令的内容。不过,这主角却不是玉尹,而是西山和尚洞的马天王。至于马天王叫做什么名字,说法不一,无人知晓。
“……见虏贼如此嚣张,马天王勃然大怒。
他立刻召集手下八大金刚,传出绝杀令,命河北路英豪劫杀虏贼,为那些惨死于虏贼铁蹄下的百姓伸冤。要说这马天王何人?确是天上星宿下凡。此人身高过丈,腰阔十围,两膀一晃千金力,手中一杆金刚杵,一声巨吼能吓退百万大军……”
桑家瓦子茶楼里,说史先生口沫横飞,讲述着河北马天王的故事。》
底下的听众,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声,一个个显得激动无比。
玉尹便坐在茶楼中,听着那说史先生的胡编乱造,心下确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受。
“郎君,可是有些后悔?”
陈规笑呵呵为玉尹斟了一杯水酒,轻声打趣道:“郎君耗费巨大心力,却平白成就了那劳什子马天王威名。”
玉尹不由得苦笑一声,“说起来,确是后悔。”
经过数月观察,玉尹已确定,陈规是一个诚实君子。
此人才干非凡。且明辨是非。
虽说他是朱桂纳推荐过来,却并非真个朱桂纳的亲信。
按照陈规的说法,他老师与朱桂纳有些交情,加之陈规和镇海军节度使刘延庆关系还算不错。此前曾帮过刘延庆几次,所以此次率兵勤王,来到开封之后,刘延庆便通过关系找到朱桂纳,请朱桂纳帮陈规说话。所以,以派系而言,陈规算是主战派,但同时与李纲等人非是一路。倒是与新任尚书右丞,兼权门下侍郎许瀚有些关系。
玉尹尝试着和陈规接触了几次之后,觉着陈规的确是有真才实学,这才真正接纳。
只是。令玉尹感到吃惊的是。陈规才一成了心腹,便说破了玉尹的招数。
所谓的江湖绝杀令,是出自玉尹手笔!
如此结果,着实让玉尹吃了一惊。对陈规便更加看重。
他此刻说的,也不是什么虚透巴脑的话。
玉尹的确是有些后悔了!
二十万贯,这价格开得有些高了。若非柳青此前在西行商路为他赚够了银两,只怕此刻他就要砸锅卖铁,来凑足这二十万贯。此前,他已经预支田行建十万贯。而今江湖绝杀令既然发出,便说明陈东北上游说马扩成功,剩下十万贯暗花,也要尽快交付才好。
二十万贯出去,让玉尹也有些捉襟见肘。
太子亲军即将开拔,到了真定府后。少不得也要他补贴一些。
否则单凭朝廷的兵饷,怕很难维持太子亲军的战力。所谓战斗力从何而来?jīng神固然是一方面。若没有物质上的奖励,只怕这战斗力也难以维系。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军卒谈论什么家国天下,崇高理想?玉尹自信,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元则以为,此计可行?”
陈规一笑,“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和尚既然发出了绝杀令,便说明没有问题。
只是,自家还担心一桩事。”
“请讲。”
“河北绿林道虽说奉马和尚为主,却未必真个能做到万众一心。
特别是沧州等地的绿林道,本就与虏贼有千丝万缕关系。此前杜充在沧州大肆屠杀燕云汉人,难免不会有人心中怨恨。郎君当知晓,那燕云汉人与虏贼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心怀故土,所以才南下沧州。被杜充这么一杀,会不会有人反复?”
“这个……”
玉尹闻听,不由得眉头紧锁。
“元则是说,河北绿林道,拦不住虏贼北归?”
“那倒未必……只看郎君是否有手段,将那些虏贼的暗桩拦下。
此事单靠郎君一人,怕也难以成事。以我之见,郎君还是设法寻些盟友,也能暗中帮衬则个。”
盟友?
玉尹深吸一口气,有些踌躇。
河北路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几乎不识得几人。
如此情况下,他又该如何寻找盟友?
见玉尹面露为难之sè,陈规忍不住道:“我听说,郎君与河北元帅府三路副帅有旧?”
“这个……”
玉尹先一怔,旋即摇头。
“张所张副帅我从未见过,而相州杜充更与我全无关系。
说起来,河北元帅府三大副帅中,倒只有一个黄潜善与我有些交情。可说起来,这交情也不算特别深厚,又如何请他帮忙?”
陈规道:“黄副帅驻守河间,与咱们肃宁寨比邻。
若郎君出面,请黄副帅派一能征惯战的猛将驻守南大树镇,便足以令沧州盗匪不敢妄动。”
“南大树镇?在何处?”
玉尹虽说已重生数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开封。
河北路,他从未踏足,对那些地名更不清楚。
心里暗自惊讶,这陈规原本只是安陆县丞,又如何知晓那南大树镇?
陈规见此情况,也是无奈苦笑一声,便用手指头蘸了蘸杯中水酒,在桌子上画了一副简易地图。
“南大树镇,便在河间府东南方,地处北河南岸,与永静军接壤。
过南大树镇,便是弓高镇。属永静军所辖。沧州流寇若要西进接应虏贼,必经南大树镇。弓高镇自有永静军驻守,他们不会轻易进犯。那么便只有南大树镇,守卫相对薄弱。只要黄副帅能派出一支人马。守在南大树镇,沧州流寇便不足为虑。”
陈规把南大树镇的地形,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遍,听得玉尹连连点头。
“可是,又该如何分辨,谁个是虏贼手下,哪个是绿林好汉?”
陈规一笑,“这有何难。便使马和尚发出一道命令,着沧州好汉不得过境。凡越境者,皆为流寇。到时候只需给些补偿,那些真好汉。自然便会老老实实留在沧州。”
玉尹搔搔头。没有接口。
他在思索陈规这计策的可能xìng,关键恐怕还是在西山和尚洞的马扩身上。
思忖良久,玉尹决定还是搏上一回。
“元则所言极是,那我便使高世光。立刻走一回西山。”
“郎君,那虏贼真个会坏我大宋根基吗?”
陈规突然间发问,让玉尹一怔。
片刻后,他轻声答道:“北方异族亡我宋室之心不死。
前有契丹辽人,今有女真虏贼……ì后,说不得连那漠北部落。也会成为心腹之患。我大宋四面环敌,若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早晚必被那些异族所坏……到时候,千秋基业将落入异族之手,我宋人最终将为异族奴役,便连最后一点血xìng也要消磨殆尽。
小乙今ì所为。非是为己,而是为ì后谋划。”
胡祸。历来是汉民族的噩梦。
从五胡乱华开始,便不断屠戮汉人,陈规熟读史书,焉能不知?
所谓‘大融合’,不过是后世一种美化。至少在历朝历代的史书里,从未有过如此说法。
陈规嘴巴张了张,半晌后长出一口气。
“恨不得杀尽胡虏。”
如此血腥言语,却出自文质彬彬的陈规之口,多少令玉尹感到吃惊。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元则所言,亦是小乙所想。”
说罢,他看向陈规。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真需要说什么豪言壮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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