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子停稳,有人替她拉开车门,搀扶着她的胳膊。说是搀扶,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太温柔,那双手轻轻抬着钱小沫的胳膊,一点都没有胁迫和强制的意味。钱小沫被蒙住了眼睛,只能依赖着那双手的力量,等她迈出一只腿来却发现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跳,勉强扶着车门下车,身子踉踉跄跄,险些站不稳。
依旧是那双手搀扶着钱小沫朝前走去,她因为看不见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钱小沫忍不住去想,雷铭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蒙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正走在什么路上,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不是,现在她脚下走过的路,也是雷铭走过的路呢?
忽然间,钱小沫猛地停了下来,引着她的那人也停了下来。
“仔细检查,别给我漏掉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狂。
出发之前,简念就对钱小沫说过,进入基地之前,会接受全身搜查。任何可以致人性命的东西都带不进去,甚至窃听器、定位器之类的东西,也休想带进去。钱小沫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很不安,想着杜建萍藏在她身上的监听器,钱小沫始终来回摩擦着自己的手。
此刻她能感觉到仪器在她身上探来探去,就好像是某种嗅觉灵敏的怪兽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一旦嗅到血腥的味道就会一口将她吞掉,生吞活剥,计划还没有开始施展,钱小沫就死于非命。
检查还没结束,钱小沫紧张的额头上、鼻头上全是汗,双手垂在身边死死地揪着衣角。
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钱小沫突然听见“嘀嘀”两声,是检查仪器的报警声吗?
糟糕!钱小沫的心一紧,双手抓着衣角甚至指甲抠进了大腿的肉里,她都没有感觉。
“把手……抬起来!”严厉冷峻的声音,让钱小沫浑身紧绷着根本不敢动。
见钱小沫没动,立刻有人抓着钱小沫的手腕,抬起了她的手。
钱小沫咽了咽干涩的咽喉,能感觉到有人扒开了衣袖脱下了她手腕上的手链,然后再把她的胳膊狠狠甩开。钱小沫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倒在了一边,手链被取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心都空了。像是被抢走了武器,夺掉了盔甲的战士,手无寸铁地被人推上了战场。
“可以了!”同样粗狂的声音,不耐烦地催促着。
于是,有人领着她,继续朝里走去。
等钱小沫摘掉眼罩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客厅里了,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暖暖的咖啡。
她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双手撑在身边不停地挪来挪去,因为心里着急,钱小沫根本坐不住。她终于还是捧起了咖啡杯,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抬头望着四周,除了刚才领自己进门的人以外,钱小沫再没有见到其他人了。
良久,钱小沫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回头看去,楼梯在一堵墙后,宽大的墙体遮住了钱小沫的视线。她只能勉强看见最后三四阶的台阶,耳边是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呀声响。钱小沫伸长了脖子望过去,手里的咖啡几乎都要溢出来的时候,楼梯上的人开口说话了,“好奇害死猫,钱小姐没有听说过?”
钱小沫看见那个人的腿站在倒数第三阶楼梯上,迅速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手里的咖啡杯一阵摇晃,咖啡正好溢了出来,钱小沫一声闷哼急忙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见咖啡留在衣服上和沙发上,手足无措,想要用卫生纸去擦拭的时候,却发现茶几上没有纸。
“不……不好意思,我弄脏了你的沙发……”钱小沫的声音吞吞吐吐。
那人站在倒数第三阶的楼梯上,没有继续走下来,钱小沫只能看见那双擦得锃亮锃亮的牛皮色的皮鞋,和一条深咖啡色休闲西裤的小裤腿。
“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难道还害怕被咖啡弄脏的沙发?”那人的声音明显是讥讽。
钱小沫的心一颤,咬着牙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在那人又继续说道:“钱小姐来的目的,难道只是想要弄脏我的沙发?”
“不……我是来恳请你,放过雷铭。”钱小沫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哦?凭什么,我就要放他走呢?”
钱小沫抿了抿苍白的双唇,大步绕过沙发,和那人只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她的明显靠近,并没有让那人后退,楼梯上的人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只是钱小沫能多看见他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一双布满了皱纹的手,零星的老年斑藏匿在手背的沟壑之中。
钱小沫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看见自己。
她更不知道,其实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同步传送到了奎因的面前,真正的奎因的面前。
只是,隔着一个电脑的屏幕。
奎因如鹰似狼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两台电脑,一台的画面是钱小沫,而另一台的画面,却是雷铭。雷铭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也盯着他面前的电脑,奎因目不转睛地捕捉着雷铭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因为,就在钱小沫进门后,奎因下令也让现场监控同步到了雷铭的房间。
此时此刻,奎因只觉得自己像上帝一般的厉害,操控着那些无知渺小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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