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就指着跪在大殿里的楚源,“跟这些比起来,一个小小的楚源的危害又算得了什么?”
大殿里满是垂着的脑袋,他们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女人。驳了皇上的话,还驳出了大道理来。可这话,却偏偏放在哪里都是对的!都是无可辩驳的。
满大殿都是女人充满威仪的声音:“大臣惜禄而莫谏,小臣畏诛而不言。彼时,才真是国将不国!陛下盼着朝堂之上能多一些犯言直谏的直臣!”
“谨领训!”郭常和第一个站出来,一揖到底,恭敬的道。
“谨领训!”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大殿里的站的笔直的朝臣弯下了腰。
永康帝在来福和太子的搀扶下,回了后殿。林雨桐跟甘氏直接回了北辰宫。可母女俩刚坐定,永康帝带着来福进来了。
按照宸贵妃的意思,一切依律而办。楚源被收监了,楚家此刻也该是被查抄了,楚家的人都应该是被关押了起来才对。
“这往后一拖,楚源不会在大殿上说出不合适的话来,也就行了。”甘氏看着靠在软枕上的永康帝,“至于接下来……”
永康帝睁开眼睛,就朝林雨桐看去。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接过话,“接下来的事情,我去办!”
甘氏嗔怪的看了永康帝一眼,这才看向林雨桐,“你……行吗?”
林雨桐就笑:“到了现在,行不行的,也只有我了吧。要不叫太子殿下去,亦或者是叫刚被李才人抱进宫的元哥儿去?”这里面牵扯到谁,不用明说,都心知肚明。除了自己人,在永康帝心里,谁也信不过。如今能出面办事的,除了太子,就是自己。况且,在永康帝心里,甘氏早就说了,女儿是他亲生的。那么亲生的女儿,又没有上宗谱的女儿,除了依仗皇帝的宠爱,也没有什么依仗了。相比起太子而已,那当然是好用的。
永康帝嘴角翘了翘,“还是云隐去吧。这事就咱们一家三口知道……”
一家三口,这话可真是叫人觉得倒胃口。
林雨桐明白永康帝的意思,这是叫自己连四爷也要瞒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永康帝揉着额角,甘氏就叫何嬷嬷带着林雨桐去了偏殿。
林雨桐倒是不着急。四爷对宫里的消息应该是了如指掌的。所以,自己根本就犯不上去做传递消息的事。
来福安排人去谨国公府传话,说自己晚上宿在宫里,这就是怕自己在事情有了结果以前,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偏殿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盯着自己。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因此,她才越发的悠然起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外面下着雨,听着雨声,林雨桐躺在榻上。此刻的谨国公府,一定是乱的很。
楚家被抄了,楚夫人和楚怀玉,只怕正在忙着四处想办法呢。估计四爷今儿也不会回府去住的。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有点替楚夫人和楚怀玉觉得可悲。她们一定想不到,临门那一脚,是金成安踢过去的。
心里掂量着今儿的事,她的眼皮慢慢的重起来。一觉醒来,雨声越发的大了。天也早已经黑透了。
“姑娘,醒了?”何嬷嬷将帐子撩起来,低声问道。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几时了?”
“快子时了。”何嬷嬷扶着林雨桐起身,“姑娘要不要用些。”
都已经半夜了吗?
“摆膳吧。”林雨桐伸了伸懒腰,“吃饱喝足,还要去干活呢。”
何嬷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三喜过来伺候林雨桐梳洗。
换衣服的时候,就换了一身夜行衣。
一碗米饭,半盘子烤肉,一碗豆腐汤。别的林雨桐都没动,就吃的差不多饱了。
何嬷嬷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来福和两个嬷嬷。
林雨桐就明白了,办事可以,但全程都得在永康帝的监督之下。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因此,见到来人,就一副理所当然的问道:“现在就走吧。都准备妥当了吧?”
来福赶紧点头:“殿下,一切都妥当了。”
林雨桐这才接过三喜递过来的大斗篷,往身上一裹,带起帽子就往出走。
坐上肩舆悄悄的出了宫,在门口就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是十几个骑着马的护卫,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骑马吧。”林雨桐回头对来福说了一声,“咱们早去早回!”
坐马车去大理寺大牢,得大半个时辰呢。
来福看了林雨桐一眼,这才起身去交涉,不大功夫,就又牵出几匹马来。林雨桐翻身上马,吩咐来福,“带路!”
冒着雨,黑灯瞎火的赶路,来福自己都发憷。但林雨桐却稳稳的,根本就不要人照顾。
来福手里的牌子,就是通行证。
一行人顺利的进了大牢,此时的天字号牢里,只关着楚源一人。
这样的牢房,并不会显得特别的阴暗。相反,两尺距离就一个燃烧的火把,不光把这大牢照的灯火通明,更是提供了热量,一进来,就驱赶走了雨夜所带来的寒意。
十几个侍卫站在牢房的门口,并没有近前。
来福给林雨桐带路,两个嬷嬷紧随林雨桐之后。
楚源盘腿坐在地上的草堆里,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眼睛就睁了开来。见到被黑斗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就轻笑一声:“公主殿下,罪臣等候多时了。”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老家伙真实步步都算到了。她伸手将斗篷的帽子掀开,“不亏是楚丞相。叫人不服不行。”她说着,就看了来福一眼,“将牢门打开。”
来福有些为难,“殿下……”这万一要是伤着了怎么办?这隔着栅栏说话,也不妨碍什么。
“打开!”林雨桐的声音不大,但看向来福的眼神,却不容他反驳。
来福心里哆嗦了一下,马上将牢门打开。
林雨桐进去,这才对紧跟在身后的来福道:“你也太小看咱们楚丞相了。你就算将牢门敞开,不用人看守,楚丞相也是不会出去的。”说着,就微微一笑,看向楚源,“您说是吗?丞相大人。”
他要不死,金成安就该不安了。所以,即便皇上不下手,金成安也会下手要了楚源的命的。既然已经背叛了,那就是不死不休。不能给对方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这个道理,金成安比谁都懂。
看着自说自话,也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雨桐,楚源呵呵笑了两声,“殿下,老臣现在真是有些怀疑,您究竟是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了。您就不怕,想灭了老臣口的人今晚上动手,您做了被殃及的池鱼。这么危险的事,老臣还以为,陛下会打发太子前来呢。”
来福的脸上怒色一闪而过。
这老东西,说话可真是阴损。一面挑拨皇上跟公主的感情,一面又暗示皇上对太子那是恨不得叫他死。
林雨桐却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酒壶出来,拔出木塞子,酒香扑鼻。跟着,林雨桐又摸出两个小酒盅,一包肉干来。“要不要尝尝?长夜漫漫,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就倒了一杯酒喝了,又抓了肉干,吃的香甜。
楚源看着林雨桐的动作,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这吃的喝的里面,没毒!因此他只笑笑,就接过林雨桐倒的酒,一口给闷了。“其实不用如此,老夫这里还有许多殿下想知道的事呢。您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先叫老夫死呢。”
那是你对毒|药不了解,亲!不是所有要人命的毒|药,都会当场发作的。有个词叫做潜伏期,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林雨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只道:“是啊!我对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今儿不就是来听楚丞相您说了吗?”
楚源点点头:“说故事嘛,这老夫擅长啊。这茶楼子里的说书先生,说书那可是要收银子的。老夫这身份,这肚子里的故事,总比说书先生那里的精彩。殿下您说,这好歹总得值点什么吧?”
林雨桐心说,这是在谈条件了。摆明了就是在说,告诉你可以,但就看你能满足我多少条件了。
皇上今儿在大殿上,根本就是不敢刺激楚源。一方面,他知道楚源知道太多先帝的隐秘。另一方面,楚源已经倒了,至于说是怎么判决,连累不连累楚家人,这也根本不会重点。重点是他察觉到,楚源跟金成安的关系破裂了。楚源不足为虑,但他嘴里关于金成安的消息,还是有价值的。
因此,这才由着甘氏出头,将楚源这案子,往后压了压。即便气成那样,也不想当堂宣判。因为这个判决,不好拿捏。这总得叫楚源看到点希望不是吗?
可这么拖着,真叫按律法审讯,这也行不通。楚源三朝元老,跟他有牵扯的官员太多了。不管知情不知情,但给楚源办过事的人,在朝中占了一半。这样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审讯下来,这得牵连多少人?弄得朝堂里人人自危,却不是皇上的初衷。
所以,大面上,这律法是必须遵循的。拖下来以后,楚源不能公开审。得由绝对的亲信,亲自审问了,叫楚源‘畏罪自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外面的人心定了,而皇上手里却拎着一个活扣。这臣子听话,身上又没有什么大的过错,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过了。可要是不听话,这楚源的案子,不是还没了结他就死了吗?此时再拿出跟楚源勾连的证据,将人拿下,也是最省劲的。再说了,下面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知道皇上手里有紧箍咒,哪里还敢不听话。这朝堂不用清洗,不用折腾出大的动静,就能收回皇上手里。如此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楚家人的死活,跟这些大事比起来,根本没那么重要。
这个道理楚源当然懂。但他现在最防备的不是皇上,而是金成安。他怕金成安要斩草除根!
林雨桐嚼着肉干,又抿了一口酒,这才道:“我向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再说了,你看的重的东西,我未必看的重。你认为不能没有的东西,在我这里,也是可有可无的。既然对我来说不重要,松松手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楚源的眼睛一亮,“殿下的话做的了准吗?”
林雨桐哈哈就笑,若有若无的朝来福看了一眼,才道:“今晚来的是我,不是太子,不是吗?”皇上能打发自己来,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若不是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样隐秘的事情,皇上会自己来处理的。
楚源看了一眼来福,就有些了然。皇上既然全程要监督,那就跟皇上亲临也差不多了。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给灌了下去。突然开口道:“殿下对苗家知道多少?”
怎么先说起了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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