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明儿叫弘历去,给袁崇焕修祠堂,以后有机会咱们丢去拜拜。”四爷这么说。
林雨桐就笑,不是说四爷这办法不靠谱,没笑这个。她笑的是四爷对弘历的安排,凡是露脸的闲事,如今都是弘历的。比如给忠臣修个忠烈祠啊,老臣过寿替四爷上门贺喜啊,皇陵里住着那么些的老祖宗生忌死忌,替四爷跑腿打赏等等等等,反正是忙的脚不沾地。这都有小半年没听见弘历闹幺蛾子了。估计是被四爷牵着遛弯给遛迷瞪了,这会子还没回过神来呢。
结果四爷不仅给袁崇焕平反,还找到了明朝朱家的后裔子孙,封了个安乐侯。还将安乐侯的一个女儿,赐给了一个简亲王府里的一个庶子做了福晋。算是联姻了。
林雨桐不管这些,今儿她召见了袁家和祖家的女儿,另外还有九福晋带进宫的董小宛。
袁家的姑娘大些,今年十六了。许是常年在辽东的关系,瞧着倒爽朗一些。虽说家里的境况不好,但祖上毕竟不一样。到了京城之后,跟汉家官员走动也很频繁,透着一股子自信劲。
祖家倒是一直在京城,佐领的职位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这位祖家的姑娘要真是选秀,还别说,一准能选上。
可这谁配给谁,这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关键是这里面要是有个弘昼的媳妇的话,该怎么选择?
一面笑着跟三个姑娘说话,一面心里犯愁。正难以抉择呢,碧桃进来了,低声道:“五阿哥有急事求见。”
弘昼来了?
“带去偏厅。”林雨桐低声吩咐了,就起身去更衣,叫九福晋帮忙招呼客人。
结果一过去,弘昼就扑过来了,伸手就抱住林雨桐的腿,“皇额娘,是不是要给儿子指个福晋……”
消息挺灵通啊。
“怎么了?”林雨桐不敢使劲挣扎,怕伤了他,“起来好好说话。”
不!就不起来。
“儿子不娶别人。”弘昼很有几分悲情男主的样子,还在变声期的男孩委屈的不得了,“儿子说了儿子要自己找儿子的蓉儿……”
我怎么听着浑身都起几鸡皮疙瘩?真当你是靖哥哥呢。
靖哥哥蓉儿这个梗,她一听浑身都不得劲。
“能好好说话不?”这么大的声音,不怕人家听见啊?丢人丢到外面去,那才真是丢了大人了。
弘昼期期艾艾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手帕擦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皇额娘……”一声转了三个弯,难为他是怎么喊出来的。
“有心上人了?”林雨桐瞧他,要不然这么急巴巴的跑来做什么。今儿才见人,等到事情定了下旨且有些日子呢。他这么着急连等人家客人走都等不及。丢人现眼的玩意。
弘昼小眼神飘着,很不乐意承认的样子。
林雨桐作势要走,“要不你跟你皇阿玛说去。”
不敢!
弘昼赶紧拉住林雨桐,“皇额娘,儿子上次去九叔家的园子,就是赏梅的时候,真碰上个姑娘。”
“谁家的?”不反对自由恋爱的林雨桐真觉得自己是个好家长。
弘昼嘿嘿笑,小心的打量林雨桐的神色,“其实不怪人家,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
哟!挺上心啊!知道维护人家姑娘了。这是走心了吧。
林雨桐端着茶,“说吧,我不为难人家。”
不为难不等于心里喜欢吧。自己这一说,还不得以为人家那姑娘有不妥当呢。
弘昼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低声道:“……那天不是叫儿子自去赏梅嘛……”
然后叔侄几个就都各怀鬼胎的窜到林子里找寻自己的蓉儿去了。再然后,他就往里走,没有目的的瞎游荡。别人碰到什么人没有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走了小半个时辰,在里面绕圈子就是绕不出去。还就一个人都碰不上。真是见了鬼的。
那梅林种在山坡上,要找回去的路瞎转悠不行,他寻思着是不是往高处去,山坡上面总能瞧见路吧。
谁知还没到上面就隐约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说:“姑娘姑娘你快下来吧,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另一个说,“别吵,给我闭嘴。躲到石头后面去。”
显然是一对主仆在对话。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乐意瞧乐子的人就这点不好,对什么都好奇。上去一瞧,呦呵!树上挂着的大棕熊!
他这么想的,忍不住之下也是这么说的。
刚说完一个雪球就砸过去,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极了,“说谁是熊呢?你才是熊,瞧你那熊样!”
谁熊样?谁敢说小爷熊样?
顿时就不乐意了,撸袖子就要跟着野丫头干架,“小丫头片子,知道小爷是谁吗?你再说一句试试?”
小丫头缩缩脖子,往他腰里的黄腰带上瞧了一眼,有些胆怯但还是嘴硬道:“试试能怎么的?谁知道我揍你了?有证人吗?”
还打算揍爷?
要翻天啊!
“嘴硬是吧?”弘昼往前两步,“你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不打的你屁股开花你就不知道小爷姓什么?”
傻子!黄带子挂着呢我能不知道你姓什么?
小姑娘眼里带着鄙视就这么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了弘昼,“干嘛下去?当我也傻啊!有本事你上来呗。”
上来就上来!
上树这事,弘昼真会。袍子往腰带里一别,瞪了一眼想拦不敢拦的丫鬟,直接就上树了。
小姑娘一声尖叫几乎就喊出口,然后赶紧腾出一只手捂住了,怕把人给招来。同时,几乎本能的就蹬腿儿,试图把对方给踹下去。
弘昼极了,差点被蹬到脸上毁了他英俊的容颜,直接上手就拽脚,然后把人家姑娘脚上的靴子给拽下去了。再一使劲,连同袜子一块给脱了下来。温热的脚丫子抓到手里的时候,两人都懵了。四目相对三秒钟,才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姑娘的腿可真好……”弘昼回忆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林雨桐正要骂这小子不要脸,抓了脚了还看人家的腿,谁知弘昼紧跟着道:“腿腾空抬起来一脚叫把儿子给踹下来了……”
林雨桐:“……”看来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是这品种,丫的都是不打不行的。瞧瞧这个,被人家踹了,反而念念不忘了。
弘昼不知道他皇额娘的想法,这会子还兀自露出迷之微笑,“……儿子那也是不当心,不过摔下来的时候拉了她一把,然后她也掉下来了……”
刚好掉在你身上?然后这样那样?
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弘昼一瞧就知道她的想法,他又嘿嘿直笑,“您猜对了前面,没猜对后面……”
她掉到他身上,然后翻身骑在他肚子上,手劲可大的将他翻过去脸朝下,那小巴掌呼呼的就抽在他的屁股上,屁股都红了。
她还威胁了,“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也别想知道我是谁。你要敢告诉别人,过后要是敢找我们家的麻烦,我就告诉别人是你欺负我的,到时候你就得娶我。娶我回去……哼哼!就这样,我一天打你三顿……”
弘昼如今说起这事,心里想想就羞耻的很。当时怎么就傻了呢,觉得这小丫头揍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闪亮闪亮毛嘟嘟的,怎么瞧着就那么心痒呢。被揍了心里没来由的还挺高兴。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瞧着挺厉害但其实也就是个厉害的傻妞。光会动嘴不会用脑子的人。
他此刻还有些忧心忡忡的,跟林雨桐是这么说的,“……您说这样的姑娘,除了儿子谁敢要她?没有我护着,她这样的在话本里活不过两章回。”
所以呢?所以这姑娘到底哪里好了?
会爬树,傻大胆,这跟皇家不搭嘎啊。
可别跟我说腿儿好,你皇阿玛听见了得揍你。
“这说了半天了,到底谁家的?”林雨桐朝偏厅指了指,还忙着呢。
“副都统伍仕图之女。”弘昼脸蛋上带上了小娇羞,“吴扎库氏!”
吴扎库氏?
林雨桐皱眉,要是没记错历史上弘昼的福晋本来就是吴扎库氏,弘昼除了两个试婚格格,后来请封为侧福晋,再就没有其他的女人。而弘昼的儿子女儿,几乎都是吴扎库氏生的。这至少说明两人感情相当不错。而如今两人这么见面了,还擦出了这样的火花。她还真就不能不信这缘分。
这要真是好姻缘,拆了林雨桐自己都觉得可惜的很。四爷要知道弘昼的心思,肯定也不会勉强他。她挠头,“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光知道了怎么行呢?您得给句准话吧。
林雨桐瞪他,“你皇阿玛专门说了这两家,这意思还不明白?至少得跟你皇阿玛说一声,叫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打发走弘昼,跟袁家和祖家的人说了一会子话就将人给打发了。只剩下九福晋和董小宛。
九福晋知道没自己的事了,就告退出宫了。只留下董小宛,这姑娘这会子紧张的很。
林雨桐之所以选她,还要一个缘故,那就是她的名讳。
她叫董小宛。
这个名字放在如今是十分犯忌讳的。真有那为了功劳的,将董家定个怀念前明的罪名都是能的。可这姑娘偏偏就没改名字!
董小宛是谁?
据说董小宛是秦淮名妓,倾心金陵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清兵入关,冒辟疆弃笔从戎,投奔史可法。途经姑苏,两人才相见,董小宛愿以身相托,跟他一起为国效力。清兵进犯,扬州危急,董小宛冒死相随,只是中途两人失散,被人收留。后又被顺治带进宫,她在宫中绝食求死,最后怎么死的就不得而知。
有了这么一码事在,这个名字有多犯忌讳可想而知。
“知道为什么叫你进宫吗?”林雨桐拨弄着茶杯盖子,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不知。”董小宛勉强维持住镇定,声音不高,但吐字还算清晰。
“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林雨桐放下茶杯,问了一句。
“家父。”董小宛心里苦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好似嘴里都沁着苦意。
林雨桐给这位父亲贴了一个标签——狂生!
要不然谁给自家的女儿取个名妓的名讳?!没错,追捧青楼女子,曾是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的雅趣。可追捧、悼念如此,着实叫人瞧不上。
什么士林名声,全是狗屁。
林雨桐抬手向下压了压,“你父亲如此敬重敢于反抗的董小宛,又怎么会叫你姑姑与人为妾……”还是与满人皇族为妾。
董小宛面色顿时就白了,嘴角动了动,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家父喝醉常有些狂悖之语,当时被人告发差点进了大狱,是姑姑在驿站……被贵人瞧中,跟着贵人进京,此事才被压下……”她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如今知道为什么叫你进宫了吧。”林雨桐亲手扶他起来,“你父亲岁常有怨言,却不曾有违逆之事,因言而定罪,想来下面还有不少。本宫就是要你待在本宫身边,就用你的名字董小宛!也叫世人看看,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文字狱这样的事,还是少发生一些的好。
董小宛再没想到是这样的,她恭敬的跪下磕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回去收拾东西吧。”林雨桐交代,“你弟弟去太学念书,你在宫里,十天一休沐,不妨碍你们姐弟团聚。”
“娘娘大恩,董小宛没齿难忘。”第一次,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林雨桐叫碧桃送人出去,张起麟就进来了,“八爷求见。”
“叫吧。”林雨桐点头,正好不用再来回换衣服了。
看到张起麟带着笑出来,八爷就往前走去,碧桃碰见了,赶紧行了避在路边。
八爷朝碧桃点点头,眼睛从碧桃身后的姑娘身上瞟了一眼,两人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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