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骨粉被阴风卷裹,化作一处,不断的凝实、缩小。
土地龟裂的荒原上,一道百丈高低的白色风柱不断卷动。卷动之间,风柱不断缩小,几个呼吸之间便只有丈许高低。
在那丈许高低的一团白色中,有一股强悍、凶狠、暴戾的气息不断涌出。
周遭阴风中,种种人物、鬼物的幻象如走马灯一般,不断闪现,又不断消失在阴风里。
“元神修士,能引动天地为之变色,阴晴为之变动。”
许七看那一处中的情形,道:“这方圆百里之内鬼物凝聚所成的,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
那不断变动、还未最终成型的一团白色中不管是个什么东西,都是一个有真身战力的存在。
这一点,许七感应的十分清楚。
玄霜沉声道:“九毁鬼王,当真是不负那个王号。”
在他身后的金光中,无声无息的腾起一条金龙。
金龙有丈许大小,身在一团圆满金光中,不断游动。
在这填塞天地的金光里,这一团圆满金光,以及其中的金龙,都十分清晰,没被金光遮掩去半点。
这正是他的元神。
元神形象,因为凝聚的手段不同,各有不同。
许七见过的元神形象,就有不少。最古怪的,当属在东海中曾见过的法剑元神。
说是元神,但法剑元神却已经和元神全然不同。
那样的存在许七都已经见过,玄霜这金龙元神,也没什么让他惊异的。
唯一一点让许七稍稍留意的,就是玄霜这金龙元神的形象,却和通常所谓的“龙”有些分别。虽有龙形,但就是因为那些差别,就显出了不同的意象来。
见九毁鬼王竟然化出了一个真身一类的存在,玄霜也将自己的元神本身放了出来。
“许先生……”
玄霜双眼落在那正不断变化、要破壳而出的“真身修士”上,元神照见方圆百里,对许七说道:“这九毁鬼王之强,超出了我的预料,不用些手段,只怕连这个鬼物所成的聚合都不能轻松收拾了。”
“许先生修炼的一些手段……和我仙道宗门不同。若我施展手段,或许有波及许先生的可能。”
免得许七误会,玄霜解释道:“我拼尽全力,即便无心,却也有可能将许先生卷入其中。”
“倒也无妨。”
许七将血虹化作微毫不可见的一点,道:“玄霜先生只管施展手段,我自在一旁观战。手段波及,我也能从中躲避。”
眼下局面,已经不是许七能够轻易涉入的了,他也不在玄霜面前非要拿这个脸面。
一个九毁鬼王,极难对付。再有一个即将现身的真身之辈?许七若是轻易的涉入其中,当真就无脱出战局的把握了。
二人言语停当,正要分头做事,却隐约听到一阵吟诗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这声音极为清亮,其中似乎有一股涤荡一切浊气的力量,令人一听之下便为之一振。
黑漆漆的天幕上,猛然显出一道光芒来,灿烂无比。
光芒如同天路,斜斜垂落,其中正有一个白衣年轻人踏天路而下。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九毁鬼王元神所成的意象,似乎不能阻拦他半分。不仅如此,连那充塞天地的金光,也在这道天光前避让开来。
许七听着这诗文,心中巨震。
元神感应之中,来人十分陌生,从未见过,一身气息更是古怪。玄霜微微皱眉,低声道:“这是……”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吟声不断,其中似乎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要将这遮日殃云尽数掀开!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大地上,那正不断转动的一团鬼怪所成的丈许白色之物,在这一句句吟唱中不住龟裂、破碎!
那白衣年轻人一步一步,落到高空中,声音激昂慷慨:“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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