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今天众人经过的娄烦镇,后世所称娄烦县的地方,就是因为处在交通要地上,从太原等地前往三关的粮食,布匹,食盐等物源源不断地经过这里,使娄烦镇内人烟繁庶,歌楼酒肆,贾衒繁华,俨然成为一个新兴商业城镇的样子。
黄来福就看到,镇内有许多强壮的流民,流着汗水,顶着烈日,在为行商们担包抗货,这些人每月的月粮甚至只要两斗,虽说酬劳低,但还是人人趋之若鹜。可惜镇内工作岗位不多,大部分的流民,还是要前往太原等地碰运气。
这种情形,让黄来福羡慕得心抖抖的,这么低的人工,这么强壮的劳力,自己在五寨堡就没遇到过。可惜相比之下,五寨堡那一边,确是太偏僻了一些,吸引人口难啊。
带着这种情绪,黄来福又上了路,顾云娘等人当然没有黄来福这种感慨,几人只是兴奋地议论着,自己又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又买到了一些什么好货色。
此后一路行去,基本上都是农业情况凄惨,很多农村都陷入了破产的边缘,唯独只有一些城镇商业繁华。众人这些天都是沿着汾河行走,在经过古交县后,汾水拐了一个大弯,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出了山区,到了后世称为晋中盆地的太原大平原。
这里是汾河的冲集地,河网密集,灌溉方便,肥沃的土地一望无际,向来是晋省最重要的产粮重地和商业中心。黄来福仔细观察,这些田地的肥沃情况虽然超过五寨堡各地,但田中庄稼的长势却比五寨堡各个农场颇有些不如。
不过比起岢岚州城一路来的州县村镇,这里的农业情况已经算很不错了,毕竟这里是晋省最重要的地方,灌溉系统发达,水利设备完善,这年景再干旱,这一带河里,井里的水还是勉强够用的。黄来福估计,以今年这个大平原的产粮来看,应该可以养活太原附近州县的百姓们,但要他们向外输粮,却也是有心无力。
看着各处田地劳作的农夫,虽说他们的耕种方式,牛梨等工具都比岢岚州过来的州县们要先进一些,但比起黄来福的大农场耕种方式,这效果还是远远不如。如果这些田地都属于黄来福的话,依他的大农场计划,他有信心,整个大平原的田地产粮便基本可以满足山西大部民众的需求。
可惜啊,这里州县密集,这一带的田地大多是属于民户们所有,黄来福只能看着干瞪眼,流口水了。
越近太原,各处的城镇也就越热闹,人口越多,在这些地方行走的民众,脸色都好了许多,神情也更是悠闲。
太原及附近是晋商的大本营,明代全国较大的商业城市有33个,山西就有太原、平阳、蒲州三处,可见山西商业的繁荣。当时晋商富甲一方的巨商大贾不计其数,连有数十万家财都不能算是富裕。往往拥有百万或千万身家才能称富。这些巨商大贾的集中之地,自然是货财辐辏,繁盛无比了。
这处处繁华只看得顾云娘,江大忠等人目瞪口呆,众人以前只觉得岢岚州城已经很热闹了,但和太原附近比起来,以前那些地方现在看起来只象是个小城镇。
不过黄来福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繁华和富庶后面的畸形现象,一方面是路上,城中前呼后拥,衣着华贵,挥金如土,奢侈到极点的富豪人家,一方面是各处脸有菜色,形容枯槁的流民人群。
一方面是富者土地连绵,华屋广袤,一方面却是贫者连立锥之地都无——这就是大明朝中后期一个怪异的情形:土地兼并,贫富悬殊严重。
土地兼并情况至少在明孝宗时还不严重,顾炎武当时就称赞此时:“家居人足,居则有室,佃则有田”。但到了隆庆年间时,已经是“则尤异矣,末富居多,本富尽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了”。到了万历时期,土地兼并,贫富悬殊就更是严重,“则迥异矣,富者百人而一,贫者十人而九,贫者不能敌富,少者反可以制多。金令司天,钱神卓地,贪婪罔极,骨肉相残。”
据黄来福的观察,这太原平原的田地,大部分便为官吏和大商贾所an有,造成的后果是产生了大量的流民,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而贫富悬殊,商业的畸形繁荣,也带动社会风气的极速恶化,整个大明,都从服饰、房舍、器用、婚娶丧葬等快速奢侈化,而且那些官员和大商贾获利后,没几个人行善积德,却大多竞相奢侈,且性鄙啬。带动了社会风气的恶化,这就是商业兴盛后,带来的丑陋之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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