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矫健地下了马,带着泄归泥等一干亲从,大步地跟随步度根等人鱼贯入帐。
···
帐中的温度明显升高,为首的扶罗韩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皮袍,豺狼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打量着周围。
步度根的穹庐大帐内,装饰得颇为华丽堂皇,汉地的丝绸、瓷器、陶器、釭灯、铜镜、香炉,西域的玉石、香料、毛毯、锦绣、器玩,还有鲜卑人的弓箭、毛皮、金银饰品,都可以在角落里发现一二。
当然,最吸引扶罗韩等人眼球的,还是兰锜上那些制作精良的长短兵器和铁制甲胄。
这些可不是鲜卑人能够制作出来的,依靠寻常的草原商旅也很难带来这等军国利器。
只是进入大帐后的扶罗韩却也收敛了自己的张狂,他很快就收回了贪婪的眼光,带着泄归泥等人进入到了尊客的席位上,和对面席位上的步度根部众们大眼瞪着小眼,不冷不淡地开始了这场奇怪的胜利宴会。
如步度根所言,撒上香料烤好的羊肉果然香气四溢,被帐中伺候的奴仆分成多份,用金银器皿呈递到了众人的案前,让与会的众人食指大动。
随后步度根更是让自己的妻妾亲自为帐中的众人倒酒,面对着这等美味的酒肉,纵然是面前坐着的是互有龃龉的冤家对头,可走马驱驰、饥肠辘辘的鲜卑汉子还是不免肚子咕咕直叫,垂涎三尺的众人很快就像是忘了刚刚的明争暗斗一样,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欢快地投入到了这场为战胜匈奴人而举行的欢宴之中。
年长的扶罗韩全部的精力似乎也被吸引到了面前步度根盛情款待的酒肉上,相比于保持警惕的泄归泥等人,他高大的身躯在案几前起伏上下,对于众人的举杯相邀也是来者不拒,屡屡将杯中之酒吸入腹中,然后催促帐中伺候的奴仆再次满上。
在胡吃海喝一通之后,他这才惬意放下了手中的残羹冷炙,腆着肚子,重新笑着地看向了步度根和他的部众。
因为他的好食欲,造成了步度根看起来似乎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反而是陪着喝了不少闷酒。
不过,脸部酡红的步度根还是露出了笑容,看着酒足饭饱的扶罗韩,淡笑着问道:
“兄长,秋天北方阴山下的草场足堪放牧饮马,你又是为何,要不辞劳苦带着部众,跑到南边的草场上来呢?”
扶罗韩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步度根的问题,而是挑着眉头反问道:
“说起我呀?哈哈,我的好弟弟,那你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我两家秋季的草场也是紧挨着的吧。你又怎么跑到了这南边的草场上来了呢?”
步度根看着故态复萌的扶罗韩,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说道:
“我是因为屠各各种的胡酋、首领请求我出兵帮助他们抵御匈奴人的侵袭,才带着部众赶来雁门的。”
一听到步度根这种说辞,扶罗韩顿时连连冷笑。
“匈奴人侵袭屠各各种?我的好弟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屠各各种的那些胡酋大人们原本就是归附匈奴人的,他们匈奴人跟自己的部众互相攻杀,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来帮助这些屠各杂胡呢?”
步度根对于扶罗韩的冷笑漠然处之,他肃然说道:
“匈奴人虽然已经没落,却还一直自诩为草原之主,对我等族人所在的草场存有觊觎之心,若是让匈奴的单于平定了屠各各种,那强大起来的匈奴人将会对北方草原上的族人构成新的威胁。”
“哈哈哈,步度根大人果然是目光深远,只是这等拙略的借口却只能够诓骗草原上的小孩童。若是为了北方草原上的部众族人,只怕你率先用兵的,应该是素利、弥加、厥机那一班不服你命令的东部大人和我这位兄长吧!”
顾盼自雄的扶罗韩显然对步度根的谎言嗤之以鼻,自鲜卑人的一代雄主檀石槐死后,不管是和连还是骞曼、魁头,他们这些后来的继任者都是既无雄才,也缺少声望,难以再将各部的鲜卑人聚合到一起。
步度根虽然因为是魁头的亲弟弟,继承了魁头死后留下的大量部众人马,但不管是西部的蒲头部落,还是素利、弥加、厥机等东部大人,都对年纪轻轻的步度根的命令视若无睹,就更别提还有野心勃勃,随时准备取而代之的另一兄长扶罗韩了。
在步度根的心中,对付扶罗韩、素利等人,肯定要比匈奴人更加棘手,也更加紧迫的多了。
而已经被扶罗韩喝破心思的步度根,他年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死死盯着骄横的扶罗韩,闷声不响。
泄归泥等人见状也手握刀柄,高度警惕步度根的发难,一瞬间他们就和帐中的步度根部众对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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