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自在三年,就算有时为了镖行遇到的危机分宵达曙,殚精竭虑,双林却觉得如鱼得水,因为在这里,他再也不是一个蝼蚁,一粒不重要的微尘,而是能掌握自己未来的人。
三年的时间,他创造了一个南北皆有,贯通几大军事重镇的镖行,每个镖行还都建了鸽舍,在他第一家分镖行开业的时候,王皇后那边就开始不动声色地给他送来了第一批人手,个个看着都是市井凡人,来历普通,却能干之极。他有理由相信,每一个镖行的镖头、掌柜、掌管鸽舍的,都被王皇后安□□了人手,这点也从王皇后命人给他送了消息,说已将肖冈一群人都清了案底,又另外办理了清清白白的户籍看得出来,王皇后对他所为,是十分满意的。而且除了安插人手以外,她从未干涉过镖行的经营,也分文未取过镖行的利润,反而还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给镖行提供过便利,外人只以为同兴运气好,他却知道有看不见的受只是犹如一条一条的暗线,蛰伏了下来,等待腥风血雨的那一天。
这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女人,双林从来不敢小觑,更不敢动什么手脚,只能借着镖行之便,再做些便利倒药材和稀罕土产的生意。前世因为身怀重疾,因此他物欲上要求不高,却喜欢那种放手做事以及一件事做成过程中所取得的成就感,他如今也十分享受这一过程,这么看来,他其实过得不错,只是偶尔会想起仿佛已经离自己十分遥远的宫廷奴才生活,太子、雪石、雾松、冰原这些人。
当年遇劫后没多久开春后太子就大婚了,太子妃是中军都督同知谭西云的嫡女,五军都督府节制全国兵权,谭西云虽非开国勋贵出身,却实实在在手握兵权,显然是王皇后精心挑选过的人选了,太子妃确定后,谭西云便得了安昌伯的爵位,一旦将来太子妃成为皇后,谭西云一个侯爵的爵位是稳稳的了,更是十分有希望升为五军都督府都督,想必这也是他毫不犹豫与皇后结盟的缘由。双林偶尔想起来,会很好奇不知道雪石那天回去后如何了,会被元狩帝、王皇后惩治吗?他对太子大婚会怎么想?但是他也只是想想,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过这些宫闱秘事。
肖冈也知道他不太喜欢提过去的事,然而如今说起自己妹子他才有些尴尬,毕竟双林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妻子儿女了,在他面前谈到嫁娶之事,总是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妙妙那边,还要你费费心了,她就服你一个。”
双林微笑道:“她还小,等她遇到喜欢的人,到时候只怕反而要胳膊往外拐呢,都说女生外向。”
肖冈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让她自己挑呢。”双林看他沉浸在长兄如父的角色里,忍不住暗暗笑了笑,肖冈这才想起什么,拿了一罐酒出来道:“这是稀罕物,西域那边传来的葡萄酒,京里有人卖,专门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双林出了宫后,不知怎的忽然喜欢上了这古代的美酒,纯天然酿制,技艺精湛的酒匠能将酒弄成迷人芳香甘美的液体,肖冈大概是心疼这义弟自幼就被送入深宫,况且双林一贯克制,难得有一样爱好,也并不禁着他,不管去哪里走镖都要带上那里有名的好酒回家,久而久之镖行里人人也都知道崔二爷好酒,却并不滥饮。
双林眼前一亮,接过那葡萄酒,肖冈看他仿佛瞬间点亮的表情,心情也甚为愉快道:“这个听说要放冰里镇过才好喝,但是你身子要注意些,莫要用冰过了。”
双林点头拿了酒含笑道:“既然哥哥待我如此好,我且就勉为其难劝一劝妙妙,你也莫要整日里嫁人嫁人的放在嘴边,找好好后生,然后找时机多让他们接触接触,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肖冈有些不满,他到底是军中长大,□□惯了,不过他一向信重双林,也没说什么,只又说了些镖行经营的事,才有些委婉劝说道:“这几年我们已有分镖局十二所了,已基本能满足走镖要求了,是不是暂且收拢收拢,把各处稳下来?”
双林笑道:“大哥说得是。”
肖冈看他面上并无为难敷衍之色,心下大定,低声道:“钱是赚不完的,你年纪小小,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当多过些自在日子,有些事情,差不多便可以了,你该多为自己想想,过些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不管怎么样,大哥总是相信你的。”他一想到双林这样人才,这般手腕,却时运不济,偏偏出身在宫里,终身将和平凡人的生活不同,不能娶妻生子,还身负着隐秘的使命,心里就一阵酸疼,忍不住想更疼爱这个弟弟一些,偏偏双林平日里和人疏离平淡,他又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因此总觉得对这个弟弟有所亏欠,若是他不是内侍就好了,那他一定把妙妙嫁给他,他心里难过又酸涩地想。
双林听到这意有别指的话,怔了怔看了肖冈一眼,忽然觉得心里一暖,他前世今生亲情淡薄,如今居然有了个真心实意关心他的大哥,心里不是不妥帖的,虽然对利用肖冈开镖局有些不妥,但是以肖冈逃亡的身份,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不为上位者所用,那就连生存的价值都不被看在眼里,这也是他在残酷宫廷里得到的教训。如今镖行这摊子,按王皇后的策划,进若不成,也能退步保全太子性命,因此这镖行应当不会暴露于人前,万一太子最后未能成事,他也有足够的把握,保住这两兄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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