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渐渐退去,又回溯到78年,又看到青葱岁月的我们,男女生同学各上各的课,下课也各玩各的。“太好看了,《冰山上的来客》这本连环画,等我看好了,再借给你看啊!”对着后面的小玉,我说。于是,化学课时,实在控制不了好奇心,等化学老师杨老师又把一只脚架在讲台桌上,讲课讲得入迷时,我低下头,从课桌抽屉里,偷偷拿出《冰山上的来客》,看得入神。“拿来!”突然间,一声呵斥,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中的连环画被生生扯去,眼看小玉等人接着看这本连环画的愿望就要落空了。没承想,看在我痛哭流啼又不吃饭的份上,杨老师竟然大发慈悲,把书还给我了。小玉们皆大欢喜,一个个传看这本历经磨难的连环画。然后我们给小玉取名为书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叫阿米尔,给小蓉取名为女主人公的名字为古兰丹姆,还对着小玉喊着书中的一句台词:“阿米尔,冲!”然后大家哈哈大笑。
课余,我们去学校附近的明湖河里游泳,去河边散步,去小树林中背英语,去明湖用一分钱租本连环画看看,在班里和好朋友传看,难得几次,不晚自修,去操场或偷偷去附近村庄看一场电影。我们去爬爬航山,去采采映山红,去学校小池塘洗洗衣服,去寝室说一些悄悄话,去教室外偷偷说一下对老师或好或不敬的评价,给老师取一个或雅或俗的外号。像杨云德老师,我们就用“窗户”的英语单词d给他取外号,有时叫他d,有时也叫他杨窗。好像有些小男生曾悄悄给小女生取外号,但奇怪的是,女生好像几乎没怎么议论过男生,好像也没正经的对谁有过什么好感或不好感,可见当年同学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单纯!
时间又回溯到如今,站在这个曾经是我们高一(1)班的教室,而如今已是我上课的教室门口,想到这些,我眼里闪着泪花,又笑了。
中午,来到食堂,依旧是平房,依旧是那个不大的空间,食堂外依旧是几排自来水龙头,地上依旧放着学生们已蒸熟的一盒盒饭,按班级摆放在标好班级号码的饭笼里,还是那么几个方方小小的学生打菜的窗口,因为已是老师的身份,今天,我可以走进食堂里面,打老师们专享的好吃的菜,诸如卤肉,红烧肉,红萝卜炒肉、家常大头鱼、豆腐干炒青椒,等等等等,即使是青菜,也是炒得绿是绿,白是白的,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看着眼前一大盆一大盆的美味佳肴,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如同看一部穿越剧,朦胧中看到一群十五六岁穿着或黄或青衣服的小男生,或是同样穿着或黄或青最多有的穿着素淡小碎花衣服的小女生,随着下课的铃声,快速跑到卖菜的小窗口,排着队伍,等着食堂炊事员们给他们打菜。
队伍中有个发育不良的小女生,一看到窗口里面又是一大盆一大盆两分一碗的白萝卜,和因为炒好放的时间太久已经变黄的大白菜,眼泪立刻刷刷地流了下来,“又是萝卜,又是白菜,每餐都是这两个菜,叫人怎么吃得下去呢!”她委屈地哭了。可是哭归哭,最后还是得打一碗两分一碗的萝卜来吃,不然只能吃白饭。这个因为吃菜问题而流泪的可怜人,就是读高一时的我。
来到寝室,看着同学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家里带来的咸菜和辣椒酱,竟然非常羡慕她们,觉得那是更好吃的美食,可是我却与此无缘。因为父母都是上班族,平时大多吃食堂,母亲又不擅长腌咸菜,只能一星期给我五毛的菜钱,有时最多给我炒一茶杯豆芽炒豆腐干之类的菜,但那种菜得一两餐赶紧吃掉,不然天气闷热的话,很快就会馊掉。有时去姑妈家要点咸菜或萝卜干,那已是很奢侈的了。好在同学们善良,有个睡在一起(2)班叫小花的小女生,看我可怜,常常匀给我一些咸菜和辣椒酱,这时,我就像其他同学那样,用开水泡一碗咸菜酸辣汤吃,和小花们一起体验这人间“美味”,感觉到那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啊!
穿越剧结束,回到眼前,站在这个曾经是我们当年的食堂里面,想到这些,我的眼泪盈满双眶,再一次笑了。
晚饭后,和同事到学校围墙边的田间小道散步,看着那用鹅卵石砌成的蜿蜒围墙,目光穿过天边的云海,只见迷蒙的雾霭渐渐散去,我又来到七年前的时空,又看到七年前的人,又经历一次七年前的事。
迷蒙中,只见学校通往大门的过道上,走来一群风华正茂的十五六岁少年,看他们带着劳动工具的架式,一定是在上劳动课。只见男同学大多是几个人一起共用一辆手推车,而女同学都是用畚箕。
他们来到学校附近的小河里,下河摸上一个个鹅卵石,装满手推车,装满畚箕。然后用手推车的,四五个或六七个男生或拉或推,驾驭着手推车,飞快地向学校里跑去。用畚箕单干的同学,也急急地扛着满畚箕沉重的石头,向学校狂奔。因为每节劳动课,每个班都派有多少公斤石头或沙子的任务,总务主任郑老师铁面无私,每个同学挑来的石头都用杆称称过,每个班任务完成了,才罢休,不然他跟有关班级的班主任没完。
恍惚中,我又看到,劳动课时,男同学比赛似的,一个个劲头十足,用尽全力,挥洒汗水,卖力地运着满车满筐的石头。而眼前的女同学却有不少偷懒的,你看,那个小女生,挑着一畚箕的石头,却故意一路抖动,好让石头能掉出来一些,这样才可以减轻负担,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那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看,这几个女生,还挑着浅浅的半畚箕石头,边走边聊天呢,俨然把劳动课当作郊游了,也不管挨批不挨批了。
目光从天边的云海收回,我又看到自己已经作为老师,带着跟自己高一时年龄相仿的也是十四五岁的学生,也推着手推车,去河里捞沙子,摸石头,手推车装满了,高个子学生在前面使命拉,我和个子矮的学生在后面拼命推。拉回学校,然后过称,依然是郑老师量方。可是我班的任务总是完不成,算了,不就是优胜班级评不到吗!我和学生已经尽力了。
雾霭散去,云海依旧,站在这用鹅卵石砌成的蜿蜒围墙边的田间小道上,看着这我们同学和我的学生,用心血和汗水筑成的长长的围墙,我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但我还是含泪笑了。
一天的教学生活结束了,我回到曾是高中时代的女生宿舍,而现在已是作为老师的我的寝室,坐到书桌旁,翻开一本书,回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我深深地感觉到,这就是冥冥中生命的约定吧,约定我高中时要在清中读书,约定我工作时要在明中教书,约定我要碰到那么多生命中可爱的同学和学生,约定我要遇到那么多令人难忘的故事。
时光列车又从78年和85年快速驶进2015年的12月11日,已经年过半百的我,坐在电脑旁,在写《约定》这篇文章,回想起78年至80年在清中读高中时的同学和故事,回想起85年至89年在清中教书时的学生和往事,而当我把这篇文章的最后一个字打完的时候,心里涌起一阵幸福感。我想,此时此刻,我在写《约定》,也是生命的一个约定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