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楚门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时,他内心的痛苦不是一下爆发出来的,而是宛若小刀割破的伤口一般,缓缓地深深地渗透出来。就像是此时此刻,楚门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真相——甚至亲眼看到了,但内心的淳朴依旧让他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同时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又在不断推动着他去挖掘真相,那种矛盾的撕扯和挣扎,只有楚门自己能够细细品味。
雨果就这样站在街道中心,彷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却又彷佛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他。
那汹涌的情绪终于让亚历克斯再也承受不住,转过头狼狈地背对着雨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站在旁边的妮可依旧优雅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彷佛无动于衷,但她的视线却微微往下垂了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神,很好地掩饰了她内心无法抑制的悲伤。
妮可终于真正地感受到了表演的力量——不同于剧本练习时的强大力量,彷佛背后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故事前行。这样的体验在电影院是无法感受到的,这也是电影和舞台剧两种艺术形式最大的局面,现场观看舞台剧的演出,那种排山倒海的情绪几乎让人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却也更加依赖于演员的表演。
“卡!”彼得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听到了身边那隐隐擦拭眼泪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也盛满了泪水,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沙哑的嗓音扬声再次喊道,“卡!”可是这声音却没有让现场解除魔法,所有人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人说话,只是一片寂静,无言的情绪在汹涌着。
雨果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的汹涌情绪。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地入戏和出戏了,但“楚门的世界”却不一样,因为他和楚门之间有太多太多相似之处,在表演过程中,雨果十分容易就可以入戏,可是入戏之后却彷佛把他自己和楚门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无法区分出到底谁是谁。
这种状态和“死囚漫步”期间不一样,更多是雨果代入了太多自己的情绪,才导致了界线的模糊。
事实上,这一次和“日出之前”一样,在表演过程中,更多是属于雨果自己的特色,他试图用表现派演技去带动方法派演技,更多时候是使用了表现派的方式在演绎,所以在楚门的肢体动作之中会出现许多刻意戏剧化的小动作,稍微夸张一些、更为准确一些、更加戏剧一些,赋予了更多舞台剧的风格。
可即使如此,雨果还是迷失在了楚门这个角色之中,因为他对于楚门的所有遭遇都感同身受,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楚门的世界”,而是“雨果的世界”。
这种错杂的汹涌情绪五味杂陈,雨果闭上眼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拍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从楚门的角色之中走出来,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楚门不能混为一谈……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平复内心的汹涌。
这种表演经历又是全新的,比起“死囚漫步”更进一步,比起“洛城机密”也更进一步,雨果可以感觉到自己与角色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却又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个体,“开拍”和“卡”就像是两个口令,让雨果能够把剧本和现实区分出来,但是在表演过程中,那种侵入灵魂的震撼却更加汹涌、更加强势,几乎达到了“死囚漫步”最后一场死刑戏的水准——可是这一次雨果能够清楚分清剧本和现实的区别。
雨果可以感受得到,他在演技的道路上又琢磨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也许表现派和方法派两种表演方法的融合还可以继续不断拓展。
重新睁开眼睛,雨果再次看了看四周,他没有着急着迈开步伐,而是认真打量着四周那些和蔼可亲的小镇居民们,他们是如此真实——宛若真实存在一般得真实,雨果长长吐出一口气,内心深处低低地告诉自己:这的确是真实的。
然后,雨果这才迈开了脚步,朝着监视器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彼得、妮可、亚历克斯等人全部都站在后面。彼得脸上绽放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朝雨果竖起了大拇指,“刚才这场戏真的是太出彩了,即使是一帧一帧停顿下来仔细审核,也绝对没有任何瑕疵!”
彼得的话,让雨果的脸颊微微发烫,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笑容,但却忍不住避开了视线,“我想,我应该说声谢谢,但这样又显得太自大,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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