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陪了无数的小心,费了许多的力气,终于把白蛇拽出了墙缝。白蛇脱了节似的瘫在地上,两颗黑豆眼睛眯成了细长形状,脊背上受了轻伤,一片鳞甲翘了起来。苏桃很心疼的掏出手帕蘸了水,轻轻的为它擦净伤口,又把翘起的鳞甲摁回原位。最后把手帕叠成一条,她给白蛇拦腰扎了个蝴蝶结,正好包住了它的伤口。
“它不能死吧?”苏桃问无心:“怎么都没反应了?”
无心双手捧起了它:“死不了,你把我的书包打开。”
苏桃看无心双手捧得高,便把书包也托到了胸前。无心把白蛇缓缓的往书包里送,不料白蛇忽然昂头一探,把个脑袋一直伸到了苏桃耳畔,随即仿佛力不能支似的,圆脑袋“啪嗒”一声,就落在了苏桃的领口里。苏桃没害怕,用一根手指抚摸白蛇的脊梁:“无心,它一定是累坏了。”
无心一手托着蛇身,一手把白蛇的脑袋抻了回来。把白蛇扔进书包里,他探头向内一瞧,就见白琉璃把两只眼睛眯得细细长长,雪白的蛇头上居然隐隐显出了人的表情,是个色迷迷的得意样子。
苏桃想了想,又红着脸低声笑道:“白蛇长得真好看,一点儿都不凶恶。我们好好的养它,兴许将来它成了精,就变成白娘子了。”
无心起身把书包放到桌子上,低头继续往里瞧:“娘子,听见没有?桃桃等着你变成大美人呢!”
白蛇本来是细着眼睛翘着嘴角,像个人似的在笑;忽然听了无心的话,它立刻恢复了两只圆圆的黑豆眼睛,嘴角也当即下垂。一个脑袋往书包深处一钻,白琉璃不理他了。
无心和苏桃躲在屋子里,抄了整整一天的大字报。屋子里只要没人来,苏桃就很放松。高高挽起两只军装袖子,她把五颜六色的大字报晾得满屋都是。无心在后面看她上蹿下跳的真卖力气,就放下毛笔,把她从窗户前面拽向后方:“你悠着干,横竖是没个完,我们索性磨洋工混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吧!”
苏桃歪着脑袋对他笑:“要是我们天天都能在屋里抄大字报,没人管我们,就好了。”
无心对她一笑,知道她是吓破了胆,有个遮风挡雨的窝供她藏身,她就心满意足。
苏桃用湿毛巾擦净了手上的浆糊,拎起无心的书包说道:“我和白娘子玩一会儿,你抄完了就叫我。”
无心没回头,一边在水杯里洗毛笔,一边说道:“别让它往你身上爬。”
苏桃把手伸到书包里了:“没事,它又不咬人。”
无心背对着苏桃一咧嘴,好像都听到了白琉璃的奸笑声。
在指挥部混过一天之后,无心带上苏桃,随着大队人马又回了招待所。陈部长一整天都在一中校园里,挥汗如雨的要收拾出一个新指挥部。招待所里都开晚饭了,他还干劲十足的不露面。
他不露面,小丁猫也没露面。无心吃饱之后,照例是挎着书包去二楼卫生间撒尿eads;。苏桃像只惊弓之鸟似的,在外面靠墙站着等他。
卫生间开着窗户,傍晚时分,光线还不算很暗。无心登上小便池,闭着眼睛腆着肚子,正是要尿不尿之时,忽然感觉后脊梁不大舒服。莫名其妙的回过了头,他很意外的看见了小丁猫。
小丁猫手里拿着树干粗的一卷卫生纸,正在蹲坑。坑位之间砌着半人多高的矮墙,前边没门。小丁猫抱着卫生纸,像是蹲进了暗沉沉的洞里。对着无心一点头,他淡定的问道:“吃完了吗?”
无心听了他的提问,真有心不搭理他:“嗯……吃完了。你吃了吗?”
小丁猫把下巴抵在卫生纸卷上,垂着眼皮答道:“还没有。”
无心转向前方,很勉强的挤出了几滴尿。系好裤子刚要走,小丁猫又发了话:“有火吗?”
无心从裤兜里掏出了火柴:“有。”
小丁猫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含糊说道:“好极了。”
无心没法子,划燃了一根火柴走上前去,给小丁猫点燃了香烟。小丁猫很的深吸了一口,然后一边从鼻孔嘴角里往外喷烟,一边慢吞吞的扯下了长长一条卫生纸,向前塞到了无心怀里:“无以为报,给你点纸,拿去擦屁股吧!”
无心接了一大团卫生纸,哭笑不得,同时又很不自在。因怕小丁猫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转身便往外走。结果刚一出门,就见陈部长带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了。
陈部长素日生龙活虎、杀气腾腾,此刻却是单手扶了墙壁,一段路让他走得摇摇晃晃疲惫不堪。苏桃怕他,低着头装看不见;而无心一边叠着手中的卫生纸,一边迎着陈部长走上前去。手指点上卫生纸,他不动声色的低了头,发现陈部长身边跟着的,不是人。
不是人,是个鬼,而且是个面熟的鬼。鬼脸狰狞,曾在一中吓过苏桃。傍晚时分,阳气弱阴气盛,有些力量的阴魂,可以四处游荡了。
苏桃看不见鬼,正扭头等着无心走近。而无心收回手指,迟疑着没有画出符咒。回头盯住了陈部长的背影,他看见鬼影已然贴上陈部长的后背,而陈部长无精打采的半路拐弯,推门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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