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海、白正理和刘松定以及数百伏波军官兵呆呆看着人潮来回,听着那冲天呼声,就觉心口难受得快要炸开。
定海县城丢了,清兵水师马上就要来,如果再遭定海镇标从陆地两面夹击,这乐子就大了。孟松海等人不得不将部队紧急撤上战舰,如丧家之犬一般退出了定海。
舵台上,孟松海将八角帽一摔在地,破口大骂:“这是他妈什么回事!”
定海县城,锣鼓震天,定海知县一脸j动红晕,在县衙里j情而就一份帖子。
“我定海军民,同仇敌恍,奋勇争先,与南蛮战于城下。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仰圣上洪福,我大清国气鼎沸,南蛮便有巨舰大炮,也被我军民杀得溃不成军,血肉盈野。
“定海大捷”就这么出炉了,知县报说杀了三十名南蛮贼军,知府的帖子报说杀了三百名,当这份捷报到了浙江巡抚衙门时,范时捷正脸色灰败,心如枯槁。
他的水师大败,败得彻彻底底。
南蛮水师神通广大,竟然全盘掌握了他那支水师的动静,提前出港在舟山北面海域,对本要瓮中捉鳖的奇军来了记反偷袭。
不知道南蛮水师是吃什么药穷凶极恶连一艘艘板一个人都不放过,整整四十条战船三千来号水师官兵,船只逃回来三五条,人活下来两三百,根本就是全军覆没。
范时捷正在为自己的官帽哀叹,收到定海这份捷报,再跟定海塘报两相印证,兴奋地差点蹿上了桌子。
天降甘霖啊,原来南蛮水师是被打出了定海才跟自己的水师撞上的。
范时捷此时虽然心痛自己的水师,但这份捷报在手,他心中却已安定下来。将南蛮那等巨舰大炮之军打出已占之地这功劳太大了,足以弥补自己的丧师之责。
他大手一挥在给雍正的密折上写了“斩敌六百,”在给朝廷的题本上写了“杀敌三千”。
雍正主政以来,最见不得下面人糊弄他地方官员平日都不敢在数字上如康熙年间那般玩弄太过。
可现在形势不同了,《大义觉迷录》的宣讲高潮正席卷一国什么政风都要迎合这股潮流,范时捷觉得,就如之前各地报祥瑞一般,将这数字多抬一抬,雍正该是要认的。反正此事根底为真,定海人把南蛮打了出去,细节上造造也不算太过嘛。
范时捷所料没错,雍正就缺这样的“祥瑞”,接到这份奏报时,雍正在养心殿笑了半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涛爽了一大截。
“定海知县,连升三级!定海大捷,明登邸
报!,,
雍正心说朕的路子终于是走对了,人心!只要握住人心,众志成城,北面亿万子民,难道就挡不住你李肆的枪炮!?江南之事,你就做梦吧!
此时的雍正,也不清楚,他这得意忘形的一举,加上正席卷各地的“君臣大义,,运动,就此将大清的民风、政风和军风,导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步,至少跨越了一百二十年。
历史滚滚急进,孟松海、白正理和刘松定这三个当了垫脚石的可怜虫自然看不透此事的变化,他们懊恼、沮丧外加愤恨。
刘松定有气无力地道:“周昆来传来消息,江浙各地官员跟士绅都动员起来了,要学定海那般,就等着咱们送上门,然后如定海民人那般炮制。”
孟松海跟白正理耷拉着脑袋,都觉这趟任务是搞砸了。没错,他们打得清廷水师满地找牙,如今江浙海域,清廷水师不敢有片帆下海,可他们却被定海乃至江南的民人拿住了软肋,然后又成了清廷的把柄。
武力上是震慑住了清廷,可人心上却是落了下乘,这下别说凌迫雍正开放江南,他们这支舰队,在江南海域都没了立足之地。
孟松海咽不下这口气,目露凶光地道:“我觉得,还是要,—…”,
还是要怎么?大开杀戒啊!在孟松海看来,民人既然跟鞑龘子死心塌地站在一起,那就当成鞑龘子一并干掉。
白正理还要反驳,刘松定叹气道:“还是等陛下定夺吧,这已非军事。”
黄埔无涯宫,李肆正在耐心劝解着四娘:“我们又不是要对付江南的一般民人,而是要把江南那些有钱人搞掉,不让他们继续趴在江南民人身上吸血。是啊,换咱们趴在江南民人身上……,不不,怎能这么比喻呢?”
对着一脸哀怨的四娘,李肆也是头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清楚。殖民江南,是要将自成一体的江南经济圈融入到英华经济圈里。这个过程里,原本居于江南经济圈上层的那些资本,一部分要被清除掉,一部分要被英华资本融合。在这个过程里,受苦的更多是江南豪绅,而非江南民人。
关蒄插嘴道:“换咱们趴在江南民人身上吸血又怎么了?咱们一国的规矩比鞑龘子治下可公平得多,换了咱们不更好?再说什么吸血不吸血,这天底下,总是有种田的,总是有流通商货的,大家各自得利,凭什么就要别人平白施恩给你?只看着自己得利少,就觉得自己是被吸了血?”
李肆嗯咳一声,打断了关蒄这个神展开,再道:“总之呢,殖民只是个比喻,跟民人受没受苦牵扯不上。就说广东,不也有南海县和广州县的银钱扑在番禹县,番禹一县的产业,七成都是外县人把控,番禹人都称自己是被外县殖民了么?”
正说到这时,内廷司谕杨适求进,送上来一份急报。
李肆看了一遍,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脸色终于变了。
“嘿……,咱们这只帝国主义纸老虎,居然翻搅出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再看向还觉着嘴的四娘,李肆挠头。
“这历失…到底是哪一年的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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