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起精光:“只有弘时……皇上,才能救满人!救能救的满人!”
康亲王府,允禵朝崇安点头:“蒋廷锡传来了南面的消息,是我昔日幕友陈万策的原话。南北以黄河为界,东西以西安为界,明定期限十年。陈万策我已不敢信,蒋廷锡也不知是否别有用心,这条新线难以足证李肆的诚意,所以需要茹喜这条线再去试探。但我想那李肆所求,也该大抵如此。”
崇安叹气:“这条件……皇上和福彭那帮人怕是绝不答应,早知今日,何苦当初,若是弘历即位,该能镇住这帮尿血上脑的满人。”
允禵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没马齐和康亲王你们出面,那些满人说不定要捅出更大的篓子,现在至少咱们还能握着大局。”
崇安颓然道:“大局?现在是咱们满人三只手争扯着大局,汉人就在一边看戏。”
张廷玉府,刘统勋几乎恨不得朝张廷玉叩头:“今上要行满州新政,置我们汉人于奴婢之地,中堂,真不能继续看戏了!”
张廷玉老神在在:“我们?延清啊,我们是士,不要跟民混在一起。汉民可驱策,汉臣却必须借用。新君这新政,根本推不动的。风声正紧,我们,居于朝堂的我们,就得镇之以静,不能学着田从典,徒损我们汉臣精血。满人里不是没聪明人,新君不改弦更张,自有满人出头,轮不到我们出头。”
刘统勋可没张廷玉这深沉心性,出了张府,在大门口如无头苍蝇一般地转着,差点撞着了另一人,是蔡世远。
“呸!”
在刘统勋看来,此人乃汉臣,又是弘历老师,这番动荡,他却毫发无损,甚至还升了工部尚书,补了田从典的缺,显然是投了弘时一方。他憎恶地一口痰吐在地上,转头就要走,却被蔡世远拉住。
“刘延清,此时就在找能朝我吐痰之人,非如此,不可信啊。”
蔡世远笑吟吟地道,接着附耳一阵嘀咕,刘统勋先是狐疑,接着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定在脸上的是凛然决绝之色。
刘统勋道:“华夏之为华夏,就在道统不绝,我刘统勋愿行此大事,扶纲常,正君臣!”
乾清宫东暖阁,另一个汉臣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正君臣大礼。
弘时表情颇有些诡异:“吴襄……你这名字……”
翰林院检讨吴襄,这名字确实很惹人注目,可他却朗声答道:“若臣早生百年,定将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斩除!”
听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说笑,弘时噗哧笑了,接着又皱眉,还没发问,吴襄又道:“逆子裂我大清江山,为祸圣祖之治,臣九泉之下也难瞑目!本想着投胎来助圣祖讨灭逆子,却不想阎王爷说,有圣祖在,何须你这无用之辈,就再拘了臣一甲子。”
这家伙越说越来劲,脸上的谄媚之气也渐渐显露出来:“原本臣还怨阎王爷,可见皇上登基,才恍然大悟,原来阎王爷是要臣为皇上所用。”
弘时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强撑着笑道:“朕可不缺说笑话的,你递的折子……”
吴襄转了脸色,认真道:“臣知皇上之心!满州新政,为的是大清江山,看似为满汉划下藩篱,可保住大清江山,也就保住了黎民苍生!臣虽身在汉,也愿以命相效,助皇上一展宏图,建中兴之功!”
弘时呼吸加重,看此人的目光也有些变了,再听吴襄道:“臣不是田从典那等老迂,也不想像张廷玉那般看戏,臣有条陈……”
暖阁里,吴襄侃侃而谈,弘时不断点头,最后还拍掌叫好。
紫禁城乾西五所,一个侍卫递了牌子,兵丁恭敬地让开了路。
“傅清!”
府院里,见到此人,弘历失声低呼。
“四阿哥!奴才有罪!”
傅清噗通一声跪下,泪水哗哗直流。
“奴才就不该跟那帮人通气!原本只是不忍皇上骨肉相残,可没想到,没想到……”
傅清当然没想到,雍正让他去杀弘时,他却暗中通知马齐等人,最后事情演变到马齐等人反乱,弘历丢了皇位,要杀的弘时却成了光绪皇帝。议政王大臣会议立起后,他就被拘押起来,还是允禵保下了他。
“你、你……唉!你也是个愚人啊!”
弘历已大致清楚热河行宫之变的过程,对自己这姐夫原本恨之入骨,可眼见他低头悔罪,恨意也暂时压了下来。
“别自责了,当日弘时厨子下毒案,我看就是那帮人事先策划好的。不是想着要气死皇阿玛,就是借查勘之机,行倒打一耙的勾当,诬赖我是存心陷害弘时。还好十四叔护住了我,这事才没干出来。”
想到一个“忍”字,弘历也为傅清开脱起来,一边扶起傅清,一边想着傅清的来意。
“十四爷不敢明面上说,其他满人都对马齐福彭等人恨之入骨,大家可不当弘时是什么光绪皇帝,都等着看他笑话呢。四阿哥,事犹可为,万不可放弃!”
傅清恨声说着,弘历两眼也渐渐发亮。
东五所一处偏僻宅院里,李莲英一边说着,茹喜一边点头。
“满州新政……真是自取灭亡!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十四爷也得靠我跟他说话,咱们且看着,不须太多时日的。”
她低声自语着,眼瞳也是亮晶晶的。
紫禁城西北角,荒凉的映华殿外,一个胡子拉渣,满身血污的大个子蓬地扑在地上。
“看你往哪里跑!我李卫可是专抓耗子的,你还能跑得过我的手掌心?”
两手掐着一只耗子,李卫眼瞳闪闪亮,下意识地就朝嘴里送去,耗子脑袋凑到嘴皮上却又停下了。
“不行,你是皇上的……”
鼓足了决心才将耗子从嘴边挪开,李卫挣扎起身,朝着殿里奔去。
“皇上!皇上……准备用膳了!”
李卫的大嗓门荡开,却被高高的宫墙和厚厚的门板挡住,门墙外,一圈兵丁们缩在墙角阴霾里,满耳朵都被知了声灌着,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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