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家伙……哈哈哈哈!不行,实在太差了……”
对面,身形如同传说中巨人般魁梧高大的墨菲,仰脖朝天灌下一大口酒,心满意足地抬起衣袖抹了抹嘴,冲瘫坐在椅子上的斯图尔特咧嘴大笑:“不能喝就别逞能,才两瓶就醉成那个样子……啧啧啧啧!斯图尔特,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如此狼狈。论头脑,我的确比不上你。论喝酒,十个你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看看吧!我这边已经空了整整五瓶。你呢?两瓶酒就翻了……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活见鬼,我应该弄个小型摄录机之类的东西,把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录下来,拿回去让其他人也好好看看。一向聪明智慧的斯图尔特,竟然喝得像条半死不活的醉猫。这,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所有人都在笑。男人和女人斗酒这种事情,从来就不会缺少观众。这段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克莱斯特的兴趣,直到斯图尔特摇摇晃晃坐下,他仍然在用餐刀切着盘子里的羊肉,不时抿上一口酒。坐在旁边的林翔已经完全取代了侍者的工作。他脸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慢慢添满半空的酒杯。刚开始的时候,克莱斯特还礼节性地略点点头,当冲突进行到白热化,斯图尔特与布兰琪开始拼酒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虽然没有出声或者干预,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小插曲的开头与结尾都兴趣十足。
病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寄生物。它们会按照自己的需要,对宿主细胞组织进行全面、彻底的改造。这些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小东西非常清楚—宿主越强大,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活得更久。因此,它们利用每一个机会疯狂改造着宿主的身体。骨骼、肌肉、神经传输系统……不放过任何角落,不给潜在对手以任何可能形成威胁的机会。
按照旧时代某些军事理论家与政治家的观点—最强悍的士兵,应该拥有磐石般的意志,钢浇铁铸般的躯体,不需要喝水进食,不需要任何生理发泄或者帮助,单纯只会操纵武器对敌人进行杀戮的人形兵器。
在旧时代,很多国家都在暗中进行与此类似的研究。毫无疑问,洛克菲勒走在了最前面。他们成功地得到数量庞大的寄生士集团,也利用各种不同类型物质的基础,把所有适合病毒寄生的宿主编入骷髅骑士团。但是洛克菲勒永远也不可能掌握、控制这些人的思维。也许是出于实际需要,或者是生物特性,病毒没有对宿主大脑进行渗透。它们仍然允许宿主保留记忆,保留七情六欲,保留对文明,对希望,对未来,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
寄生士也会喝醉。
酒中主要造成人酒醉的成分是乙醇。乙醇在胃内被吸收后,通过血液循环进入肝脏进行代谢,在这个过程中,短时间内无法被肝脏吸收的部分乙醇,会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抑制大脑的活力,造成醉酒。在人体大循环调整作用下,这些乙醇只能短时间存在于血液。人体通过睡眠、外来药物帮助等手段进行自我改善。负责分解毒性的肝脏,也会将工作速度提升到最佳状态。
病毒能够把寄生士身体改造至最强。但是它们无法违背最基本的生物法则,把人类变成毫无知觉,单纯依靠程序行事的机器。寄生士的肝脏解毒功能比普通人更强,但它仍然存在能够承受极限的临界点。一旦进入身体的毒素超过肝脏处理能力,只能随着血液一起在体内往复循环。如果摄入的“毒物”是酒,那么最直接的身体表现,就是大醉。
林翔在所有的酒里都下了药。刘宇晨提供的这种强效安神药物的确非常管用。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一点五毫升的剂量,就可以把一头成年暴熊活活醉死。
不仅仅是酒,盘子里的羊肉是用药剂醉死后,再剥皮剔骨上架烘烤。炖猪肉里的汤汁鲜美可口,谁也喝不出里面加了什么多余的佐料。至于玉米面包……如果用显微镜仔细观察,你会惊讶地发现—切片断层上面丝形成的凹孔缝隙中,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
克莱斯特说的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寄生士能够在持续使用有毒物质的情况下,支撑半个钟头以上时间保持没有异常。但他同样没有注意到,林翔等人背对自己吃解毒药的场景。他们早已把这些动作演练得非常纯熟,喝酒、擦嘴、打呵欠……每一个手指能够与嘴唇接触的机会,都是吞咽药片的最佳时机。事前的演练已经让他们形成默契配合,无论克莱斯特等人的视线焦点在哪里,总会腾出一个人站在他们目光死角,以最快速度吞下能够继续维持解毒效果的小药片。
……
斯图尔特现在的心情非常沮丧。
他居然败在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比自己进化等级低得多的女人手上。
他曾经看过几本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时代医学书籍,也请教过一些定居点里的医生。按照书中和医生们的说法—女性身体构造与男性有所差异,她们体内分泌解酒酶的速度通常比男性要快得多。这种激素可以在短时间里把酒精分解成水分。一般情况下,女人的确比男人更加能喝。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够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意外,布兰琪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讥讽或者得意的神情。她从酒篮里拿出另外一瓶白兰地,顺着桌面用力推滑过来,淡淡地说:“怎么样,还继续来吗?”
斯图尔特满脸胀红,他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好整以暇的布兰琪,张开嘴,把玻璃瓶口凑近唇边,用牙齿紧紧咬住。被巨力碾压发出的刺耳碎裂声中,细瘦的瓶颈被完全咬碎,用力啐出几块沾在嘴边的玻璃渣片,用手抹去满是木屑的瓶口,斯图尔特一把抓过面前的空杯,以最快的速度用酒倒满。
“这是个很不错的游戏,我奉陪—”
带着贵族般傲慢,斯图尔特冷笑着举起杯子,杯壁与嘴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看仍然握在手里,瓶口已经尽碎的白兰地。
不知为什么,渐渐的,他收起脸上的笑,面部肌肉变得僵硬冰冷,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带有焦急和疑虑的色彩。他眉头紧皱,丝毫不顾端在左手的杯子已经倾斜,里面播洒出一大片色泽澄黄的香浓烈酒。
这是一瓶二零零六年生产的atell(马爹利)。锤形的瓶身上,贴着两张盾牌形状的商标。它们就像是两只合拢的手,从左、右两边把整个瓶口紧紧包合。即便是在瓶口已经完全破碎的情况下,它们仍然顽固地守护在原来的位置,死死咬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丝毫不想放松。
斯图尔特的观察非常仔细,他震惊地发现—就在标签右边的末端,贴有一张非常微笑,颜色与连接部位完全相同的纸片。张贴的手法非常巧妙,它被环绕成一个圈状,把两张标签完美套在其中。正常情况下,开瓶倒酒这种事情都是由侍者完成。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自己也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兴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作伪。但是伪造者究竟想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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