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井然有序不代表没人说话——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有人说话。
既然是说话,那么谢神策自然也就能听见。
“真是白眼狼,养了十年”
“还听说尚书大人当年待他如亲孙,如今葬礼,竟然没来。”
“听说是躲在琅琊山厮混了。”
“四小姐也是,居然由着他胡来!禅师怎么也不管管,佛门清净何在?”
“禅师高人,哪里会管这些事?再说他称王称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以前打压纨绔不良,现在居然就也变成了那样的人。无情无义。”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京都居大不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时过境迁罢了。”
“那倒是”
两人说话间,便将缰绳套好,然后驾车离开。
王解花握了握谢神策的手。
谢神策对她笑了笑,示意无事。
礼节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礼到不如人到,即便是情义更浓,没有到场仿佛就不够诚意,不给面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给面子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了表示诚意的标准。
如果有可能,谢神策自然是愿意站在孝子贤孙行列中,深情跪拜,痛哭流涕。但事实却是,哪怕他没有受伤,能不要脸哭得出来,也不可能出现在他最应该出现的地方。
因为他不姓王。
王家人能让他进入祠堂偏厅,甚至是青楼女子都能进入,那是因为偏厅本就不属核心意义上的祠堂,而且是为了给谢神策施加最大的压力。
按照淮扬道人们普遍的理解来说,谢神策不管能不能站在宗家嫡系后面跪拜,最少都应该到场。哪怕是站在晋都官员之中也好。
“非是我爱惜身体,只是不想打人罢了。”
王解花听了谢神策的解释笑了。刁难、勾结、刺杀谢神策当然有理由再杀一些人。她也明白母亲谢韫不让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葬礼上的初衷。
“哪里是不想打人,是害怕被人打吧?才将将能活动手脚而已。只不过,那些人,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见也罢。就是委屈了相公,平白受人误会。”
谢神策摇了摇头,说道:“无妨的。要知道,百姓们的口风,从来都掌握在缇骑的手中。淮扬道是大晋最为开放的,同时也是士族力量最为强大的,然而即便在这样的地方,我依然能反手之间扭转名声,足见我的强大”
什么士族力量强大,到底不过是变着法的说王家割据一方罢了。而王解花到底是王家的丫头,听到丈夫这么说自己娘家人——就算是实话——也不舒服。
王解花不说话,谢神策便有些尴尬。
好歹应一声,我顺梯子下么。
随着程式结束,这场持续了大半天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谢神策与王解花赶在众官员之前驱车毁了琅琊山。
太子代天吊唁,本应是一件大事,而且是极为隆重的大事——开过至今,由太子代天吊唁的,都不超过两手之数,王家该是有多大的荣耀?该用何等的礼仪来表示重视?该怎么与太子这条线搭上关系?
这些王家内部早就有了一个详尽的章程。甚至有人连怎么让清文姑娘与太子“偶遇”的细节都推敲了好几遍。
只不过这些看似繁琐却极为必要的环节,被太子单方面否决了。
家国多事、圣上节俭、尚书清名太子的种种借口非是不能说服人,凡事从简也确实是顺应晋帝心意,但白表现出来的疏远却是让人不怎么舒服。
老尚书的墓穴,早在半月之前就完工了,一直等着太子前来,本想大办一场,结果竟然是如此匆匆忙忙的结束,甚至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会也没能办成。
实在是大大的损了面子!
而这一切,竟让还是家主点头了的。
王臻面对群情激奋的族人,耗费了不止三斤口水,才让这些狂热分子按下心来好好办事。
夜间,王臻将王岱王鼎叫到了书房,交代一些事情。
“淮扬道重商,商道历来是王家根本关于治军”
王臻一板一眼的说着一些淮扬道军政商三界的事情,像是在做上任之前的演讲,又像是在做点评。
大约是王臻的语气太正式,抑或是这段时间众人的心中都有些不快,因此气氛有些压抑。
王岱说道:“大哥这些话怎么听着有些像是托付?”
王鼎皱了皱眉头,然后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眉头皱的更狠了。
王臻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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