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面色恭敬至极,内心砰然一动。
父王与师父简简单单看似毫无营养的对话,在宇文邕听来有如雷鸣。联想到最近两三个月知道的、掌握的一些极为隐蔽的消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一个惊天阴谋,谋划十余年,只在这几个月开始浮出水面。而从大的环境来看,至今还没有人察觉。
宇文邕脸上的恭敬更浓,他知道自己的好运来了。
宇文费因没有让其他的儿子前来,而是选择了他,宇文邕在宫门前等老道士的时候就已经很激动了。
“晋人已经乱了”
在宇文费因说完这句话之后,宇文邕的大脑一片空白。
晋人乱了?
随后宇文邕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儿宇文邕,即日起,率本部部众,调整进攻方向,务必在一月之内,拿下黑水郡东北三镇。在今年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孤王要将狼旗,牢牢地插在晋人的领土上!”
宇文邕大吼一声,领命而去。
“国师你看,我等谋划了十余年,成败或可期?”
独孤清摇摇头,说道:“老道不过一普通人,大人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问我?”
宇文费因咽下一大口肉,笑道:“国师定计,错不了了!”
范阳,穿着紫缎蟒袍的中年人正在接待客人,一名来自南方的贵客。
“我家主人已经明言,要看到贵国的诚意,才会考虑。”
身为燕国权倾半国的右相,希中都没有一般燕人的粗狂,身为燕国一等一的悉剔头人嫡系当家人,希中都北人南相,温文尔雅,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也不过分,早年因为长相的原因,很不受人待见,官路不顺。只是在他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得到燕皇的信任,来自肤色长相上的歧视就不见了——敢于继续这么做的人,在这十年之中,基本上已经被他杀死了。
除了那个站在皇座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女人。
燕国右相希中都感叹一声,这回那个女人是输了的,她即便侥幸活着回来,这边也已经定下大局,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届时他便能彻底压过她,雪耻正名。
因此希中都对于今天的谈话——谈判,其实很看重,只不过恰恰因为太看重,他表现的越发淡定安然,轻轻将那号称一两十金的龙井茶轻轻吹开,希中都微微一笑,说道:“你家主人没有信用,不值得相信。”
坐在希中都对面,看不清脸上表情的人说道:“我家主人说,信用与信赖只不过是一些感性的东西,虚无缥缈,不值得托付大名。唯有看得见摸得着且到了手的,才是真实的,可以搏一搏的。右相大人既然要做,又怎么可能没有准备?我家主人此番让我前来,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右相大人的诚意。请右相大人一定成全。”
希中都将身体靠在柔软的狐裘靠背上,手指轻轻捻动精美青花的杯盖,没有基于说话,在手指已经熟悉了杯盖的温度之后,他才缓慢的开口。
“我想知道,你家主人,做好准备了么?”
那人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再握拳,伸出三根手指,说道:“这个数。”
“三?或者八?原谅我并不能很准确的判断你给出的数字。”
那人笑笑,说道:“八成。断然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地方耍心机,也瞒不了右相大人。”
希中都眼里浮现笑意,说道:“这种事情,有三成的把握就足以让人赌上一切,五成就可以舍命相博,八成啧啧,是蛰伏准备了多久,多大的决心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司马弼,如此不顾一切,破釜沉舟?”
希中都没有等对面的人回答,说道:“司马弼想要看诚意,那我就让他看看,我的诚意。”
走上山顶,山风将希中都的蟒袍吹的猎猎作响。
“你看,这就是本相的诚意。”
那人往山下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山下,是大片大片的黑,一望无际的骑兵。
鼓声隆隆,十名身高一丈的大汉举起巨大的鼓槌,将战鼓敲响,铠甲反射的光让他睁不开眼睛,他知道那是铮亮的弯刀。牛角号响起,开拔的骑兵像巨兽的触角,往天边延伸,再延伸。
他感觉两股战战,胯间似乎有温热流出。
希中都似乎丝毫没有看到他的出丑,张开双臂,似要拥抱这片天空。
“这些都是我的。”
几乎不分先后,拓跋部的兵锋突然转变了方向,直线南下,西北军瞬间几乎全线溃退。
与范阳遥相呼应的晋国北方,沧州大营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面相丑陋的司马大将军站在将旗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左右铁骑沉默出动,将一处处叛乱镇压,听到传令兵从定州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嘴角似乎动了动。
随后羽花亭白马精骑出动,直奔定州冀州。
正隆十一年的秋天,驻守晋国北方近二十年的北方军哗变,烽火瞬间点燃了晋国北方三道六郡。
司马弼叛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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