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个地地道道的道士来保护佛教圣地,这是怎样的阴差阳和错造化弄人。
他发现了藏兵洞,他屡次向那个昏庸的朝廷上报他的发现,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
再然后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我们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但是,他太渺小了,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他这个已经做了他应该做的一切的人来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于心不忍心中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被推上舞台的小角色。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滴血。
文化散文或者说历史散文显然不是个轻松的话题,不是人们在紧张奔忙一天之后,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沙发上,在电视剧插播广告的空档里,随手一翻,随时丢开的东西。毕竟,它是有所承载、有些沉重的,它是一种以艺术形式进行的文化反省!
李修文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在抄,对《道士塔》这篇文章,有取有舍,也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所以李修文的思绪随着他自己的笔尖沉浸到了那种沉重的历史氛围里去了,他仿佛化作一个局外人,跳脱了历史长河,以一种局外人的视角,用理性而又感性的笔触书写那段历史。
——
那个英国来的斯坦因以利诱惑王道士:“王道士你不是发了宏愿要清扫洞窟,修建木楼、架设木桥吗?我可以用银锭来买一些古经,这样你就可以有钱完成自己的宏愿了。”
见王道士虽然犹豫却仍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后,斯坦因就换了一种方式,谲诈的找了一个让善良人无法拒绝的借口:“我很崇奉玄奘,我从我的国家出发,沿着玄奘法师的足迹,从印度横越峻岭荒漠,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我就是来取经的,像玄奘法师曾经做过的那样……”
于是那个淳朴善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保护的这5万多件文物价值几何的年迈道士终于被感动了,再加上老百姓对于官方的畏惧——这些人还持有当地官方开据的许可证,于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发生了——斯坦因只以四十个马蹄银锭就轻易的买走了七千份古写本、刻本卷子、残片散页以及佛绢画、佛幡等珍贵文物。
李修文似乎看到了一个民族的精灵——文化,在列强刺刀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一个高大的文化巨人在时代面前痛苦着、悲伤着。
他开始在笔下发出了凄切的乞求和呼唤:
请等一等,等一等……
这是中国的文物,你们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可是那载满了文物的车队真的被拦下来,又能如何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计。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糟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于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它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或许李修文是心神完全沉浸到了那段悲痛的历史中去了,一篇三千多字的《道士塔》洋洋洒洒,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笔触下写出最后一段字:回去吧,这里快下雪了。到此,这篇与原文面目全非的《道士塔》完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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