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韵一直在等着林予宁先开口说话,可他一直不说,好像就等着自己急不可待先开口的那一刻。王诗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可现在病床上躺着的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她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在林家得到的一切的筹码,所以面对可能一直和她不怎么对付还可能是凶手的林予宁,她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带上来尖锐和刻薄,虽然还是笑着,但已不复往日一直伪装的亲近和温和:“予宁,你弟弟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你已经开始和女人打情骂俏了,不是阿姨说你,你这心也太大了。”
阿姨?原来不是亲妈呀,安宁在心里暗暗感叹,也对,像他们这种家庭,有几个是亲妈呀。
她还以为林予宁不会搭理对他说话的那个女人,因为从她走过来起,林予宁就一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何况,后妈跟继子之间一般不都是水火不容的吗。
但安宁下一秒就看见林予宁漫不经心的冲她笑,说出的话的语气却听起来很真诚:“阿姨,怎么会呢,医生刚才不是说小澈没大碍吗,我可是认真听过之后才放心的。”诗韵看着他脸上的那个笑,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也是这样看起来很真诚的笑着,却比对她横眉冷对还让她觉得心里硌得慌。
那是她第一次以林家女主人的身份踏进林家。林勋领过来他前妻的两个孩子,笑着让他们叫妈妈。
小的那个是女儿,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却带着她那个年纪所不应有的深深的恨,她恨恨的看她一眼,转头就走掉了。那样子让她觉得好像骂她一句就脏了她的口。
饶是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林勋,在面对这样的家庭纠纷也依然有点尴尬,笑着对她说:“小孩子发脾气乱使小性子,你别介意。”
当时她假装嗔怪的看了林勋一眼,随即笑的温柔又贤惠:“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我怎么会跟一个孩子生气,何况小孩子经常怕生,你刚一见面就让她叫妈妈,她怎么会听你的。”
然后她蹲了下来,还是那样温柔而贤惠的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林予宁当时并不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林勋,露出一个那种小孩子常有的天真的笑:“爸,我可以叫阿姨吗,叫妈我实在叫不出口。”
林勋笑的更尴尬了,想要说你随意却又怕她不乐意,只好敷衍的嗯了几声,算是默认。
林予宁这才低下头,很认真的叫了一声阿姨。
当时十岁的林予宁已经很高了,她蹲下只到他胸口,所以她要抬头才能看的见他叫她阿姨那一刻的神情。
她就那样仰视着他,那张稚气的脸上没有故作的恨,没有强压制的恐惧,只是带着漫不经心的不在乎还稍微带着点对她动作行为的嘲讽的一个笑。
都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知情的人可能还会觉得是她直接害死的。但从她见林予宁起,此后的十七年,他从未对她表现出一丁点应有的恨,从头到尾尽是漠然。
王诗韵脑海里十七年前那张稚气的脸和林予宁现在的脸慢慢重合,越发让她觉得挫败,她的声音更尖锐了些:“只怕不是听医生说过了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吧。”
林予宁还是笑,丝毫不因为她这样明显的挑衅而恼怒:“阿姨你这话说的,我要是早知道了肯定就要告诉你了,怎么会比你还晚知道小澈出事了呢。”
安宁有些招架不住,他们再这样说下去恐怕就扯到了豪门恩怨,阴谋诡计了,她一个小员工,还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好。
她扯了扯林予宁的袖子,小声说:“你们慢慢聊,要是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准备开溜。
但林予宁反应十分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安宁拉到了王诗韵面前:“阿姨,你看我只顾着跟你说话了,都忘了跟你介绍了,这就是打电话报警的人,说起来也算是小澈的救命恩人呢,您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救林澈的人和林予宁认识,这让王诗韵更怀疑了。
她一双眼睛在安宁身上上下打量着,看的安宁浑身不自在。她想挣脱,可林予宁抓她的手抓得分外牢固,她挣的手腕都都疼了也没挣开。
幸好这时一直现在王诗韵身后的警察说话了:“你是报案人是吧,既然来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顺便把有些程序需要走一下。”
安宁像是得了救星:终于可以摆脱当他们家庭纠纷的炮灰的命运了。于是得意的看了林予宁一眼,又向他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瞟了一眼,意思是:警察叔叔都说了要让我跟他们走,你还不放开?
以林予宁对她固有的印象,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露出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所以不由得一愣神。
就是这一愣神,安宁就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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