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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招展,刀剑铮亮。
雪后初晴,呼啸的北风刮得那天子大纛哗哗作响,吹得无数大臣缩头缩脑,但与其说众人是慑于那威武雄壮的大军,还不如说是慑于御座上的天子。不论是离着远的还是近的,眼见天子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校阅大军,甚至一激动就从宝座上起了身来,如是已经站了足足两刻钟却还依旧岿然不动,谁还会愚蠢到认为皇帝的身体尚未痊愈?
立在皇帝右下手的晋王虽然站得笔直,可眼神却飘忽不定,心神更是恍惚得很。当十余名将士演习驰射,倏忽之间弓弦厉响之后,那边就有人高声报上数来,继而两个小太监就抬了一个满是箭镞的靶子上来,他这才勉强回过神,听到杨进周说出了一个名字,他心中猛然一动,连忙赔笑上了前去。
“这许多久经战阵的勇士,居然让一个半大娃娃拔了头筹?”话虽如此说,但皇帝嘴角微微一挑,仿佛心情极好,“也罢,招他上来,让朕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见一旁的太子只不做声,晋王少不得挪动脚下又上前了一步,因笑道:“父皇,这朱方锐乃是武陵伯次子,据说是从小就力大无穷,练就的一身好武艺……”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皇帝斜睨了过来,那目光竟是把他下半截话全都给吓回去了。他正惊疑,就只听皇帝淡淡地说道:“朕都不记得武陵伯府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小子,想不到你身在王府,还能留心到这些,这眼睛倒是亮。”
晋王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卖弄讨好完全看错了时机,不禁又悔又恨,可这会儿说什么也是错,他不禁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太子。然而,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太子竟是正侧头和一旁的韩国公张铭交谈着什么,看两人一个含笑一个点头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素来热络。晋王越看越恼,扭头想挑个话头让杨进周挡一挡,却不料杨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边的楼梯口,正低声对人说什么,根本不可能为他解围。
于是,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陪笑道:“父皇,儿臣只是因为如今勋贵之后多不善武,所以才记得朱方锐进了新营。”
皇帝却丝毫没理会解释得磕磕巴巴的晋王,只是轻轻敲着扶手出身。待到朱方锐大步上了高台,到了面前一身戎装地俯身叩头,他才眼睛一亮,上下一打量就点头喝道:“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尽管武官勋贵几乎是全部随行,但以武陵伯的圣眷官位,再加上此前的案子,自然是根本没资格上得高台去。这会儿从底下看着自己并不算十分重视的儿子闻言抬头,竟是毫不畏惧地与皇帝对视,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声臭小子。
尽管武陵伯府是皇帝的母家,但无论是前任武陵侯,还是如今的武陵伯朱洪,皇帝都甚为嫌恶,这会儿见朱方锐抬起头来,容貌也好表情也罢,和自己印象中那些阴柔的朱家人丝毫不相像,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来。饶是如此,他的面色仍旧是淡淡的,只轻轻点了点头。
“箭术不错。”
“多谢皇上夸奖!”为着这一天,朱方锐苦练许久,这会儿只觉得激动万分,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臣既是武家子弟,勤学武艺以备上阵杀敌是应当的!”
“好一个应当的!”皇帝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又看着杨进周问道,“叔全,你练得好兵,挑得好将!他一个出身富贵之家的小子能如此上进,你功不可没。”
“皇上过誉,练兵乃臣的本分,至于朱方锐的骁勇,是他自小练武的结果,臣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杨进周此时已经又回到了原位,答了话后又躬了躬身道,“他虽是贵胄子弟,但入军营后比别人更刻苦勤奋,所以臣取他这一点。臣只是对他说,天道酬勤,但若无机缘仍是成空。臣可以给他机缘,但是非成败还得看他自己。”
“说得好!”
皇帝已经深深厌弃了勋贵的暮气沉沉,厌恶了文官的拉帮结派,所以面对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苗子,又听得杨进周这一番深得己心的话,忍不住连连点头,看着朱方锐的目光也就更加柔和了下来。正月初一这大好的年节里,终于有这么一桩让自己高兴的事。
“除却你拔得头筹应有的赏赐之外,朕再赏你黑貂皮裘一顶,宝弓一把,御马一匹,来日你到御马监亲自去挑!”皇帝说着就往下头看了一眼,仿佛不在意自己的话随风飘了下去,“你老子已经垂垂老矣,朱家能有你这样的后生,这家门总算还有振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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