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工业亏损带来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那就是重工业得不到资金补充,无法扩大再生产,从而无法保障市场上的原材料供给。由于钢铁价格过低,钢铁厂没有生产积极性,钢材产量持续低迷,国家不得不每年花费大量外汇从国外进口钢材。有人曾经计算过,国家每年用于进口钢材的外汇支出,相当于国家每年出口石油的外汇收入,相当于国家在拿宝贵的石油去换回本来自己也能够生产的钢材。
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学家们提出了要改革价格体系的建议,让重工业产品的价格回归到市场水平。为了缓解这种价格改革带来的巨大冲击,聪明的学者们提出了双轨的设想,让一部分原材料随行就市,而另一部分原材料则依然保持计划价格。这样,国家重点工程、重要的生产项目等等,还能够在原有的计划价格保护下维持。
这样一种双轨的价格体制,就为倒卖各种紧俏物资创造了条件。江实电的一部分原材料是通过计划价格购买的,但如果厂领导将它倒卖到市场上去,就可以获取市场价与计划价之间的差额,这可是有暴利的买卖。
听到金建波的话,钱荣观呵呵地笑了起来:“金厂长果然精明啊,唉,可惜窝在国营厂子里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出去自己干,那还不是一两年就混个百万富翁?”
“哼,百万富翁又能如何?”金建波悲哀地说道,“我的志向,难道就是当个百万富翁吗?”
“那是那是,金厂长的志向远大,那不是我们这些小个体户能够理解的。”钱荣观自贬道,其实他可不是什么个体户,而是拥有几百万身家的私营企业主了。
“这些材料,我不能给你们。”金建波摇着头说道,“我们现在是缺压缩机,我会再去想办法,弄到了压缩机,这些材料就都能用上了。我们厂今年以来已经开始出现亏损了,再不恢复生产,就麻烦了。”
钱荣观道:“如今这年代,像金厂长这样爱厂如家的人,可真是少有了。不过,光你一个人爱厂子,又有什么用呢?老实说,这些材料,你金厂长不肯给我们,我去找牛厂长帮忙,他也会给的。只是我和金厂长是老朋友了,这种绕过老朋友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不,他可以这样做,我不能这样做。”金建波坚持说道,“如果你们只要几吨材料,看在朋友交情上,我做主也就给你们了。这么大的量,如果都给了你们,我们厂子后几个月的生产就全得停工待料了,这个影响太大了。”
说到这,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拉开包厢的门,想透一口清凉的空气。门一拉开,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行不行,小马,我真的不会唱歌。”
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沈姐,忙了一天了,你也该放松一下了,唱卡拉k很容易的,我教你。”
“哎呀,我真的不会,我不习惯这种场合。”
沈佳乐!金建波心中一凛,他把身体隐藏在门框后面,探头看去,只见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沈佳乐正与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过去,走进了一个包厢,在嘈杂的声音中,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沈佳乐嘴里说出了“林经理”这样几个字。
沈佳乐和林振华在一起唱歌?金建波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炉火袭上来,和酒精的热量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头脑变得一片混沌。这些天,妻子往浔阳跑得更频繁了,据她说,是去帮汉华重工解决高压容器的焊接工艺问题。难道,汉华重工的高压容器要到歌厅里来焊接?
林振华!金建波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浑身不痛快。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岁的青工,几年时间竟然混成了一家大型企业的副总,手里掌握着数以亿计的资产。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学历不过是初中毕业,资历不过是一个退伍士兵,他凭什么就能混得这样风生水起,而自己却要为了几万台压缩机指标,而把老婆拱手相送。
“怎么啦,金厂长,人不舒服吗?”钱荣观凑上前来,关心地问道。
金建波回过头来,用充血的眼睛看着钱荣观,沉默了好一会,才伸出四个手指头说道:
“4万,我要4万块,所有的材料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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