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工,客气的话咱们也不必多说了,我只想确定一点,这么多年了,你的专业有没有扔下?换句话说吧,15万吨的水压机,你有没有把握搞出来?”林振华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钰泉道:“这几天,听说林总因为这件事找我,我虽然没有出来见你,不过在家里也把一些资料好好地看了看。我觉得,如果还按当年上海那台水压机的设计,只是把压力从12万吨提高到15万吨,我还是有把握的。”
林振华微微一笑:“你刚才说的如果,那如果是另一种设计呢?”
张钰泉道:“上海那台水压机,在当年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但从今天的技术来看,还是有很多遗憾的。我觉得,如果我们要新建一台水压机,而且压力比原来的大出25%,最好能够修改一下设计。”
“张工请讲。”林振华道。
张钰泉把面前的茶几推开,然后从身后拿出一张图纸,直接摊开在地上。林振华见状,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张钰泉身边,和他一起蹲下来,察看着这张图纸。
这是一张水压机的结构略图,这种“三梁四柱”的外观,对于林振华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了。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的外观之下所蕴含的内容是完全不同的,这就需要张钰泉向林振华解释了:
“林总,你看,在咱们老的万吨水压机上,采用的是圆型立柱。这种立柱的优点在于结构简单,但缺点在于间隙不可调节,导向精度低,导致动梁的定位精度差,这会直接影响到锻件的精度。我从资料上看到,国外从70年代后期以来,已经出现了方立柱平面可调间隙导向结构。它的略图我标在这里了。”
说着,张钰泉指了指图纸的一角,让林振华看他所设想的方形立柱的剖面。
林振华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道:“张工,我是这样理解的,你看对不对。锻机和其他的加工设备不同,那就是锻件是高温状态的,在锻机上会散发出强烈的热辐射。导致锻机的结构件温度升高。由于热胀冷缩的效果,立柱间原有的间隙会发生改变,从而影响到锻压作业的精度。而你设计的这个方形立柱。是间隙可调的,这样无论冷作业还是热作业,只要重新调整间隙,就能够保证精度不变了。”
“没错。林总真是内行啊!”张钰泉激动地拍着林振华的肩膀,这一刻,他才真正把林振华当成一个知音了。
林振华摆摆手道:“张工过奖了,我只是从你刚才介绍的情况联想起来的而已,如果你不讲,我根本就想不到这些的。”
“林总年纪轻轻,能够把一个企业搞得这么红火。而且在技术上也如此精通,真是难得的人才啊。唉,可惜了……”张钰泉摇着头说道。
林振华当然能够猜出他说的可惜是指什么,他应当是感叹星北重机没有一个像林振华一样出色的老总吧。林振华看过韩育仁的资料。知道他其实年轻的时候也还是颇有一些闯劲的,只是官越做越大之后,慢慢地就有了惰性了。由于星北重机在国内装备制造行业拥有很高的地位,韩育仁骄气日盛,既听不进不同的意见,也不愿意与兄弟单位进行合作,星北重机的境况已经有些在走下坡路了。
“张工,你接着往下讲吧。”林振华道。
“嗯。我接着讲。林总,你看。这两个,是水压机的上下横梁。原来我们是用分体式结构,分别铸造出各个部分,然后拼接在一起。分体式结构的最大缺陷就在于强度不足,组合间之间的接触部分长年累月地进行高强度的碰撞,最终必然会出现破损。这一根横梁是300多吨,如果出现结构性的破损,轻则导致水压机无法使用,重则就是机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啊。”
“那么,依你的意思,是想把它做成一个整体结构?”林振华问道。
张钰泉道:“没错,把上下横梁全部做成整体结构,300多吨重的一整块铁,怎么冲击也不会出问题。”
“张工,这个难度好像有点大哦。”林振华像牙疼似地咧着嘴说道。
300多吨的一个整体构件,当然只能是通过铸造的方法来形成。对于铸造,林振华是一点也不陌生的,不外乎是把融化的铁水倒进砂模里,待其冷却之后,清除型砂就可以得到铸件了。可是,这300多吨的铸件,铸造的时候光铁水包就得四五个,砂型长十几米,高和宽分别是四五米,相当于农村里的一套平房大小了,这样的铸造能行吗?
张钰泉看出了林振华的想法,他说道:“这种300多吨的大铸件,过去咱们搞不了,现在有些厂子已经能搞了。我们星北重机也搞过3包合铸的铸件,200多吨重。所以,我觉得技术上已经不成问题了。”
“行!既然有人做过,咱们就可以试一试,大不了算是交学费吧。”林振华咬着牙说道。
张钰泉严肃地纠正道:“林总,这可不能抱着交学费的心态。铸造这种几百吨的大型部件,如果不严密地设计工艺,是有可能会出大事故的。那可不仅仅是几百吨铁的问题,万一发生爆炸,整个车间都可能毁了。”
“你放心吧,我们如果真要铸这么大的工件,肯定会找专家反复论证的。”林振华保证道,“好吧,张工,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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