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馆,又名青楼,粗俗档次较低一点的称窑子窟。
古诗有云,香幃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箏缓夜愁。这嫖妓一词,在源远流长的歷史文化中屡见不鲜,自古以来也出了不少才貌俱佳的青楼红顏,如董小宛、陈圆圆、赛金花等等,当中亦有颇多耐人寻味可歌可泣的故事。
李旭曦从前在老头子闲话当年的时候,间或听闻了一些,不过那时他只以为是武侠或歷史小说里的情节,也不怎么上心的,细节则是含糊零碎,就是从电影电视上看来的模样,却想不出原来青楼不只有酒池肉林、糜烂淫乐,青楼女子也并非全部接受皮肉生意的。
他用略带新鲜的目光望着戏台,台上浓妆艷抹的戏子正提着嗓眼儿,唱出一段嫵媚惑人的曲子,背段有水袖轻扬的舞姬,后台乐师挥琵琶拉二胡、吹簫笙、摇小鼓,台下观眾三三两两围坐着,都是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美人倚傍在侧,把酒谈欢,他感觉自己倒不似在红楼楚馆,反而像在古代的舞台剧场。
「李小弟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裴茂瞧了瞧他,不正经地歪着嘴角笑:「莫非……是第一次上青
楼?」
李旭曦喝了口淡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心想:古代男人的娱乐估计就是这样了。
「你不是吧!你二十有六了,还是个青头?」
打自借钱一事后裴茂就缠上了他,借出去的银子没回来,倒是赚了人情,一来二往之下,自然晓得他尚未娶妻。裴茂有点讶然:「难道西域里没有这种场子?」
青头?
李旭曦险些被那口酒呛着,却懒得与他解释,乾笑道:「应该是没有……」
「那么……」裴茂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把一隻肘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今晚就让大哥我给你见识见识。小弟喜爱何种姿色的女子?」
李旭曦顿觉头皮一麻。
逍遥阁里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妓女,像那些歌妓、舞妓和乐师,内行的称做清倌人,只有娼妓是卖身的,也有两者都卖的,称为红倌人,不过数量很少,身段当然价值不菲,所以触目所及,但凡翻牌子的皆是二楼里的贵客,其馀只有陪酒。
然而这个裴茂,方才一踏入大门,便已热络地和鸡头打招呼,又自个儿摸到楼上的雅座里头,儼然熟门熟路,接着又经验老道地跟他介绍那些名倌儿,他委实百思不得其解,这傢伙分明穷得叮噹响,哪儿来的银两供奉美女。
况且,除了鸡头和妓女之外,还有谁会住在妓馆里?
李旭曦微微摆手道:「不了,我听唱戏的就好。」他对押妓没甚么兴趣,是裴茂硬把他拖来。
「你很扫兴呢……」裴茂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台上舞妓一个柔美的旋身,緋红的脸蛋顾盼生姿,秋波盈盈,惹来宾客一阵调笑。李旭曦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话说,大哥为什么会住在逍遥阁?这儿可不是宅子吧。」
裴茂静了一下,忽然吐出一句:「我娘是个妓。」
李旭曦掐着瓜子的手一顿,盯着他,脸上波澜不兴。
裴茂耸耸肩,语气落落大方:「我打小就在这逍遥阁混了,鸡头管吃管住的,比做富贵人家的下役快活多了……」
李旭曦瞧见这傢伙神色间没有不悦,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故作端正地咳了一声,问道:「不好意思,敢问大哥的娘亲……今年高寿?」
给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呆了,裴茂的思路一下子拐不过来,怔了半天,颊骨噌的一下涨红,竟是气得笑了,朝他的后脑壳一把掌磕下去,「他奶奶的!老子的娘亲老早就除牌子了,眼下在乡下养着呢!」
李旭曦只是傻傻地打着哈哈。
两人笑闹之际,却听廊道外腾起一顿沉沉的脚步声,门板依呀一下,一对锦衣玉带的侍卫趾高气扬地昂着头,旁若无人般越过他们的桌子,挑了个靠着栏杆的位子落坐,而后将佩剑啪地搁在台上,喝道:「来人!给爷拿酒来!」
「马、马上来!」小二慌忙捧了两大埕酒奉上,「大爷请便……」
其中一个侍卫咕嚕咕嚕地灌了一碗黄汤,用手心抹了把嘴道:「哎、累死老子了!这宋璟章真是难侍候!」
「嗤!人家是朝廷钦命的巡察大人,翰林院修撰出身的状元爷,你以为像咱们府太爷那么好对付么?」
「可也用不着那么严厉吧,三天两头就来衙门监督操练,动不动军法处置,老子想打个盹都没空子!」
「你敢偷懒?当心被杖责,这宋璟章可不手软。」
「哼、老子怕他?不过,沼陵冈的情况确实麻烦……」
李旭曦竖起耳尖听他们说话。
「能比方公麻烦?府兵仗局事事都要渗一脚……」
「谁教巡案大人与他是旧识,这番恶斗,也得府兵仗局给咱们做兵器……」
原来是最近山贼越发倡狂肆虐,在那沼陵冈一带杀人夺货不止,又封死了往沼陵冈的山道,朝廷发下来的粮食根本没办法押送到灾区。沼陵冈三方聚水,北面环山,地势险峻,食物从粮仓运过去只有一条迂回曲折的山路,光是走路已很困难,而且还要带着那些累赘的马车和粮食,根本不可能选暗路。巡案大人与府太爷议论了十多个日头,依旧无计可施,与山贼迎面硬拚实是无可避免。
「李小弟似乎很关心沼陵冈的情况?」裴茂挑着眉毛问。
目光收了回来,李旭曦若有所思地呷着酒:「我只是好奇。」
「哦……誒、之前你说要找的那个人,有头绪了吗?」
「还没……」
最后,还是在裴茂贼兮兮的热心之下,点了两个清倌陪酒。
付钱的,当然是李旭曦小弟。
「老闆您……适才上哪儿去了?」
回到镖局,李旭曦觉得衣衫上那股胭脂水粉的香味仍然挥之不去,十分刺鼻,正欲去冲个澡把衣服换掉,掌柜大叔那不住打量着他的古怪眼神,却让他踌躇了动作。
「逍遥阁。」话音方落,他彷彿听到某块布料撕裂了的声音。
「甚么!」
「干嘛这么大反应……」
「老闆您去嫖妓了!」
李旭曦一头栽到石阶上。
入黑之后,夜空积聚了乌溜溜的厚云,缠绵细密的雨水似有还无地落下,恍如老天爷在为沼陵冈的冤魂轻泣。
李旭曦舒舒服服地泡在白雾瀰漫的澡桶里,拿起搭在桶边的布巾,沾了些水,将洗涤用的胰子包在湿巾中。这种古代肥皂由猪胰脏和草木灰混合而成,说实话他仍不大接受得来,可却没有其他选择。
仰望窗外的晚色,他一边擦洗身体,一边回想着逍遥阁那俩侍卫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了盘算。
还是去一趟沼陵冈罢,尽管见不得可以帮上甚么忙,但反正这段时间自己老呆在朱雀城瞎转悠,连一根线索都勾不到,徒劳无功,自己都觉得愚蠢,还不如出城走一走。
而且,很莫名其妙的,他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得去那里。
也许那傢伙就在沼陵冈吧。
倒头泼了桶清水,洗好了,李旭曦把身上的湿气直接用内力烘乾。
在人前,他向来刻意隐藏自己懂武功和法术,特别是后者。不是他谦虚,他不想惹来麻烦或注目,尤其在思想守旧的年代,哪知道会不会被认作妖怪邪道。但暗地里,武功可是带来不少好处,在现代时他便常常利用,例如运动会赛跑、争马子时和别人打架、迁居时搬运傢俱这些事,有武功就便利多了。
至于法术……
唉,十之八九都失灵,不提也罢。
跨出澡桶,李旭曦随手挑了套衫裤套上。
弯身蹲在床底下,伸直两臂掏了一通,拉出一个硕大的登山背囊来。
爷爷把他骗去深山的那一个夜晚,用的藉口是想爷孙俩一起爬爬山,锻鍊体格,他不虞有诈,带齐了两人份的装备上山,不过到来后没怎么用得着,就一直藏在床底下了。
既然打算去沼陵冈,捎些登山用品,以防万一在山野遇到甚么意外,都有应急用的物事。
所料不及的是,他一隻脚尚未踏出城门,意外就来寻他了……
「老闆、老闆,府、府兵仗局请你过去!」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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