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屋内出现另一个模糊人影,逐渐凝成形体,却是蛇琴自行现身。
「咏儿!」
屋里那人一声轻呼:「蛇琴!」
伊莲娜听见里头异响,不安地问:「咏儿,你怎么了?」
里头静了片刻,咏儿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没事。娘,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能否请客人在前头稍坐?一会儿……我就出去。」
伊莲娜回身看向公孙嬋一行人,他们无法亲见咏儿听其解释蛇琴一事,甚觉可惜,好在正主儿蛇琴已经见到她,或许能了却两人各自的心事。公孙嬋将琴盒放在门边,三十三将窗子掩起中断了小苍蝇和小石头偷窥两人谈话的意图,几个人一起离开后院。
伊莲娜沏了茶斟给各人,凤栖木知道公孙嬋对蛇琴的事十分在意,便刻意向伊莲娜问起咏儿歇琴之事。伊莲娜叹了口气道:「我当家的一年多前病逝,本想母女俩好好过下去,但一个多月前西村的董崔在冯林镇上见了咏儿,很是喜欢她,频频派人来说亲,想纳她为妾。咏儿不肯,但我们也惹不起那样一个恶少,本想带咏儿回到我龟兹故里,重新生活,可后来……」
伊莲娜红了眼眶,咬牙硬是忍住泪,才道:「……后来,咏儿愿意了,可她不知怎地不愿将琴带过去,说要送人。我说她若不要了,留在家里也是好的,终究是她爹爹的遗物,也是我故里的纪念。她却说琴若枯放着不奏弄,它会很可怜,倒不如另觅有缘主,也好有人相惜。唉,这孩子是爱琴爱得痴了,从小就将这把琴当人看待,同进同出,可琴不过是个东西,哪有心思念想的呢?」
一行人互视几眼,都没有说话,小苍蝇见小石头张唇欲言,怕他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眼明手快将他小嘴摀住了,换来他张嘴欲咬,又连忙松开手,挤眉弄眼要他别乱来。
这时后门处传来一个女声,走进一人:「咏儿失礼,让各位久候了。」
眾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张秀脸和伊莲娜八分神似,一样的立鼻美目,但少了那股强烈锐利的艳丽,多了几许似水柔和,将西域的鲜明与汉族的温婉融和得洽到好处。身形嬝娜修长并柔若清柳,单这么立着,便令人觉得她是道一眼难捨的极美景致。
小苍蝇看得呆了,心中不禁讚叹:「她就是咏儿?老天,若我是那董什么的傢伙,我也对她念念不忘!」
咏儿怀里抱着琴盒,一双眼哭得红肿,面容憔悴,更是我见犹怜。蛇琴并未现形,多半是考虑到伊莲娜在此而有不便。
咏儿向公孙嬋一行人敛了个礼,道:「我都听蛇……我都听说了,是各位向阿红买下琴送回来的。我原本以为同是操琴之人,阿红会爱惜他,却是我料错了。」
凤栖木道:「人择物,其实物亦会择其主,此琴难得,望咏儿姑娘好生相惜,勿再轻言弃之。」
咏儿爱怜无比地轻抚胡琴,摇头道:「此生无缘,我是不能再收着他了,我已经……」眼泪又落了下来,颤着唇说道:「咏儿有个不情之请,我……我想将此琴託与各位……几位朋友非同一般,定能好好珍惜他,免我一番悬念。」
小石头霍地跳了起来,指着咏儿忿道:「你──他那么想你,他只认你,你竟然还是不要他!你们太自私了!全凭自己的好恶随意处置物品的来去,你可想过他愿意不愿意了?」
三十三低斥:「小石头,说话注意了!」
小苍蝇赶紧将小石头拉了回来,连忙向目瞪口呆的伊莲娜陪笑道:「真对不住,小孩子嘛,总爱将玩意儿当朋友,跟他们说话什么的,您说是吧?」
咏儿敛着眉眼,只低求道:「请带蛇琴离开这里,好好待他……」
「你!」小石头怒不可遏,挣开小苍蝇的手,一把抢过咏儿怀里的琴,怒道:「始乱终弃的人类!你不要蛇琴哥哥,那我就带他走!我们会待他千倍万倍的好,好得让他忘了你!」
咏儿木然承受他的指骂,垂首低喃:「如此,多谢了。」
小石头怒气冲冲,抱着琴转身就往前门奔去,出了门口却又折回来,大叫:「臭苍蝇,还呆着干什么,走啊!」
「什么,我?」小苍蝇一脸莫名奇妙。
「废话!还不快点!」
小苍蝇完全不明白他打什么主意,平时对她恶言相向,如今抢人财物难道要捉她当共犯,将错全推给她吗?可他一个小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要这样横衝直撞到哪儿去,心中不免担心,向公孙嬋道:「小姐,我去看看,顺便将琴追回来!」向伊莲娜道了声歉,起身追了出去。
咏儿失神而立,颊上已爬满清泪,低低地道:「多谢各位了却咏儿一桩心事,咏儿再无牵掛了。」转身缓缓回到后屋去。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覷,伊莲娜叹道:「胡琴託付给各位,也算是各位与咏儿知音一场。她这便能收心去梳妆打理了吧。今晚亥时花轿就要来迎接,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凤栖木等人起身告辞,伊莲娜另有咏儿婚嫁之事待忙,也就不多加挽留。三个人回到马车处,小苍蝇和小石头已等在里头,小石头抱着琴闷不吭声,显然尚未消气;小苍蝇曲膝支颐,无奈地向他们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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