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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潘珞
深埋地下的防空洞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少数人会有一块手表,手表的作用极其有限。总会有人问起“现在几点了”,问过之后或睡觉或吃饭,但每次做这些事的时间都不一样。年纪比较大的人在洞里挂着一幅捡来的日历,手表转一圈,便划掉一个日子。但遗憾的是,所有日历显示的日期都不一样。
他们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不知道在地下生活了多久,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们可以完全抛去时间概念生存下去,而宋瑶等人却不行。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距离姜河离开已经快20个小时了,洞外的尸体被锦忠一伙儿人抬到了地面,挖了坑,草草掩埋。多数人的尸体支离破碎,不是少了胳膊,就是缺了大腿,而散落的肢体又不能完全对上号。这还不是最惨的,尤其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有的人的“尸体”,已经成了一滩肉糜,锦忠他们不得不用防水布将那一滩“东西”给包起来,否则都无法带走;小米和小魏收拢了柱子和那个姑娘的残肢,两个人倒在一起,血肉已然混成一块;大春带着几个小伙子去断墙那边抬回了亮宝的尸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块儿掉落在蒿草丛的头颅碎片没有找到。
海洋不见了,抛下大春跑路之后没有回地洞,而附近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或许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吓破了胆跑掉了,也可能下到洞里遭了行尸的毒手。所有人都很疲惫,大坑挖好时,天都快亮了。
掩埋尸体和举行葬礼是两码事,除了几个自愿去帮忙的女人,其余人都没动弹。
伤员洞里有人昏昏睡去,有的还在低声呻吟,只有潘珞最安静,如果不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感受那细微的呼吸,你会以为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已经香消玉殒。
大春如实回报了亮宝的死因,并告知自己人和姜河一伙儿人的去向。明俊伟他们只得一声长叹,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期间死掉一个伤员,是个高个儿小伙儿,随同锦忠回来阻击行尸的。打扫战场时他还没事,过了两个小时突然晕厥,随后陷入滚烫昏迷。令人不解的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可症状却明显是行尸病毒。直到他痛苦死去,复又睁开了双眼,最后被一把匕首贯穿了脑仁。
宋瑶一直陪在潘珞身旁,明俊伟遍体鳞伤,妇人给他喂了药,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晁逸帆和小米小魏围坐在床边,靠着床沿歇息着,没一会儿也开始打盹儿。
都累了,宋瑶也累。
洞里洞外都安静了下来,有人灭掉了几个火把,只留下洞口的一支,使得这里平添了夜晚的沉寂感。
“姑娘,给她个痛快吧。”郑老二几个小时前昏睡了一阵子,被腰腹间的伤口疼醒了,叼着烟锅再没闭眼。这个被程龙视作可以大义灭亲的干瘦老头,此刻眼里竟似有几分怜悯,或许宋瑶和他闺女年纪相仿,也勾起了这个老小子心底一丝慈爱。
“她没死。”宋瑶又给潘珞换了条毛巾,高烧一直不退,床单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宋瑶拜托晁逸帆找来一块木板,当作屏风立在了潘珞床边,跟其他伤员隔离开来,动手除下了汗湿的衣服。
宋瑶用湿毛巾给小丫头擦拭着身体,脑中不由回想起初见潘珞时的情景。
那时侯,小丫头就是光溜溜的,遭逢磨难,稚嫩的脸上满是惧色。宋瑶给她解开了绳子,披上了衣服,将她带回了队伍。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很深,在营地很快调整了情绪,和每个人都相处的很好。对于自己的遭遇,她绝口不提,就连宋瑶也很少见她如寻常女孩那般暗自神伤。她们一直不得闲,安宁不了几天就得集体大逃亡,短短几个月,这个胆小到任人凌辱的小丫头变了,她眼中不再有恐惧,小手拿起了刀,握起了枪,敢随众人与行尸厮杀,也敢用枪指着活人的脑门儿,然后冷静的扣下扳机。
不知不觉中,未成年小丫头成了队伍里重要的一员,不管外出寻找物资还是逃命搏杀时的分头行动,都有了小丫头的身影。大家自然而然的开始信赖她,潜意识里觉得潘珞也可以独挡一面。或许正因如此,大家才忽略了她也需要人保护。
洞里光线昏暗,更凸显出潘珞白嫩的身体,她手腕的伤口不再出血,创处的皮肉泛出苍白之色,看起来就像死人的肌肤。
宋瑶擦拭到潘珞的腹部,小姑娘的腹部很平坦,还看不出怀有身孕的迹象,皮肤触手发烫。宋瑶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小丫头才17岁,身体就已经发育的这么好了,如果不是遭逢灾变,身边肯定会有大把大把的追求者。宋瑶摇头苦笑,将潘珞上身盖住,打算给她擦擦腿。
掀起被子,宋瑶呆住了。
潘珞腿间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鲜血,两条洁白的腿上、床单上,到处都是。
宋瑶的手有些颤抖,她本来想喊明俊伟他们,但潘珞毕竟是姑娘,而且明俊伟他们估计除了惊讶叹息也没别的方法。宋瑶分开潘珞双腿,只见不能描写的地方满是血污,用手沾了点,发现还是温热的。这意味着潘珞一直在出血,而她却没有注意到。
宋瑶手忙脚乱的擦了擦血,盖上被子快步跑出了洞口。
外边有几个值夜的小伙子,见她神色匆忙,都紧张了起来。
“看病的婶子呢?”宋瑶急道。
“上边呢,给她儿烧纸去了。”锦忠走了过来,问道:“咋了?那姑娘不行了?”
“能不能帮我去叫一下婶子,求你了!”宋瑶急的满头大汗,她无法判断潘珞此刻是什么情况。以往见过许多被行尸咬伤的人,有些不愿忍受煎熬,通常会自我了断;有的痛苦挣扎一阵子,最后一命呜呼。而潘珞从受伤到现在已经接近24小时,没有死去,但也不曾醒来,而且现在有大出血,彻底让宋瑶麻了爪。
锦忠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晁逸帆跟了出来,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珞珞,珞珞她……”宋瑶一阵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结巴了半天,只得简单道:“出血了!”
晦暗的防空洞再次亮起火把,小米和小魏直接抬起潘珞的床垫,连人带床抬了出去。
其他伤员有意见,觉得这小丫头活不活死不死的太麻烦,担心血腥气招来废洞中的行尸。情况危急,宋瑶懒得和他们分辨,于是几人扛起床垫直奔那间洗衣洞。
晁逸帆留下看护昏睡的明俊伟,小米和小魏守在洗衣洞口把风。他俩毕竟大小伙子,站里边儿不合适。
妇人洗了洗手,点亮了洞里的火把。充足的光线下,潘珞一张小脸愈发的苍白,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宋瑶揭开了被子,腥红一片,触目惊心。
“遭罪啊。”妇人也有些不忍,唉声叹气的念叨着什么,从老旧木柜上面探下来一个大铁盒。打开盒子,里边是一些瓶瓶罐罐。
“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瑶也是急懵了,她都不清楚这妇人到底是不是大夫,此前以为她是洗衣服的,后来发现她也兼职缝衣服,现在倒好,俨然成了主治医生。
妇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咋能知道咧,我帮你给她擦擦血,你听婶子的,给娃一个痛快吧。看着出血出的,怕是要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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