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弟弟的这个老师,严静思真正放下心来。读书在于明理,在于舒怀,在于打开眼界,而非自命清高,自诩高人一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什么的,严静思可不想严牧南受此迂腐之毒侵染。
“娘娘,您看看,稻粒已经开始定浆了,这样的好日照只需再有几天,老天爷就赏饭吃喽!”罗裕蹲在田垄边,伸手托着两株稻穗笑得见牙不见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严静思也被他感染得笑意满满,看着眼前大片的试验田忽然有种天宽地广、光明前景近在眼前的快意。
只要这几十亩试验田丰收,不用多,再给他两年的时间,就能培育出足够推广大宁三分之一水田种植的新稻种。
据严静思这些日子以来的了解,皇庄所在的汤平县,在册人口约三十八万人,在册农田四十四万亩,其中近三十万亩为水田。丰年,每亩产稻谷两石五斗,欠年连两石都不到,人均稻谷不到三百斤。即便按最高出米率八成算,脱粒后人均白米也不足两百五十斤,平均每人每天白米还不到七两。而大宁赈灾的标准,却是每人每天四两米。农户们经年累月辛苦劳作,结果每天也就比灾民每天多了三两米而已。这其中还没有扣除田地税、人头税及各种杂税,以及地主的盘剥。
生活之苦,莫过于此。
或许是和上一世的经历有关,严静思对农民有种难以割舍的情结。能踏踏实实和田地打交道的人,即便有狭隘之心,心灵也是朴素的,根本也是善良的。难堪重重,不过是生活窘苦所致而已。
严静思始终坚信这一点。
这也是她在了解大宁农户们的现状后,严静思不惜唐突也要立即着手尝试杂交稻的重要原因。
诚然,她严静思是个自私的人,她需要一个功绩来扭转自己的处境,但若能够两全其美,利人利己,岂不是更好。
说到底,还是她商人的本质使然,一举一动都自觉地寻求利益最大化。
无利不为,小利慎为,大利嘛,拉着有实力的一起为。
“这”罗裕看着严静思递给他的身股契书,薄薄一张纸仿佛千斤重一般,手抖得险些握不住,“娘娘,这万万使不得,庄内的月钱已经够丰厚的了,怎能再拿红利?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罗裕的反应正如严静思所料,她并没有直接说服,而是坦言道:“罗伴当,恕本宫直言,你最多只能升任到庄头,再往上,便要牵扯到经营管理,你的性情和志趣,怕是不能胜任。”
罗裕坦然承认,“娘娘所言极是,小人只懂稼穑之事,人情世故之事愚钝得很。”
严静思轻笑,“天生我材必有用。说实在的,皇庄要发展好,这新稻种要在大宁推广种植,需要的正是罗伴当你这种工于稼穑之人。不瞒你说,将来,伴当及以上职位的,都会有身股分成,罗伴当你,权当是为他们以身试行了。”
“这”罗裕听到这种待遇将来会人人有份,他并不是特殊的一个,心里的惊惶便慢慢消退,犹豫片刻后心一横应了下来。既然皇后娘娘如此信任,自己再推脱难免矫情。
“小人谢皇后娘娘信任,今后定当竭尽全力看顾好庄内田地,不负娘娘所望!”
严静思点了点头,让罗裕在前面引路,顺着水渠的垄坝继续深入田间查看稻穗的定浆情况。
“皇后娘娘果真大才!”地头,齐大儒捋着胡须看着半截身体掩在青田中的严静思对郭氏感慨道。
郭氏拉着严牧南的手,两人的视线一致看向严静思那边,眼底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自豪和欢喜。
这一次,终于可以真正安心了。
郭氏偏过头,偷偷用衣袖按了按眼角。忽的,被牵着的手被用力握了握,郭氏心头一暖,也稍稍用力回握了两下。
齐大儒将身旁母子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愈发志得意满。
自己果真慧眼识珠啊,这个关门弟子收得实在是好!
远在稻田阡陌里的严静思和站在地头上的严牧南不约而同连打了两声喷嚏。
“可是着凉了?”郭氏捏着帕子给严牧南擦了擦鼻子。
严牧南摇了摇头,“娘亲不必担心,只是鼻子突然有点痒。”
郭氏犹不放心,回头叮嘱伺候严牧南的嬷嬷晚间多注意一些。
严静思则和郭氏的想法完全不同。
一想二念三叨咕。
看来自己是被人惦记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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